麦克风的杂音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混乱做彩排。
赵逗逗站在台上，他的后背对着红砖墙，那是俱乐部唯一还算体面的背景。
场下六十多位观众喝着劣质啤酒，脸上混合着期待和困倦——据说今晚会有新段子，但没人想到，这夜，世界会抛给他们一颗遥控地雷。
“各位，我有个问题，假如这个世界明天就完蛋了，你们最想干嘛？”
他话音刚落，前排胖哥冒着胆大心细的气场拍了拍桌子：“那我就不还花呗了！”
用力一笑，把没睡醒的都唤成精神病院里的活景观。
赵逗逗一挑眉，顺势点名：“哥，人家催收员都快成濒危动物了，放心吧，他们会优先保护你——地球不毁灭，电话不停。”
笑声炸了场。
就在他刚要抛出下一个包袱时，剧场昏黄的顶灯骤然熄灭。
刹那的沉默，像有人掐断了整座城市的呼吸器。
手机呼吸灯以墓地般的绿光频闪，门口安保王大炮悄摸推开后门，操着一身肌肉硬是挤了进来。
他抬头怒吼：“断电了？
你们谁调皮？！”
赵逗逗赶紧玩笑接茬：“大炮哥别紧张，又不是断电是末日——早点下班呗，给老板省点电费，也算给地球减压。”
谁知王大炮的脸色像吃了什么外星病毒的成果展示一样难看：“不对啊，外面街上全黑了，连对面那家渣男鸡公煲的霓虹灯也关了。
你看那天，像滤镜加了灰色调。”
观众席上窃窃私语，有人顺手刷手机，却死活刷不出信号。
突然，“嘀嗒嘀嗒”声从某人兜里同步响起，接着十几部手机齐齐弹出一条紧急推送：国家预警：未知病毒暴发，建议居民就地避险。
网络信号将受管制，请勿外出，保持冷静。
赵逗逗下意识扯了扯嗓子：“各位，今晚的互动环节升级了——现场版‘我们都是幸存者’。
放心，不用抢答，人人有份。”
所有人都一下坐首了，连那对在角落暗搓搓分手的小情侣也目光聚向了舞台，不知道下一分钟该沉默还是尖叫。
话音未落，天花板上振动感传来“吱啦”刺耳声，紧接着一只体型硕大的老鼠沿着挂灯的电缆倒挂杂技。
王大炮一脚踹翻凳子，怒不可遏：“连耗子都活不下去了，这世界还怎么混！”
地下室的角落里，赵逗逗脑子里竟飞快编起脱口秀段子：“其实，人类面对末日最缺的，不是物资，是笑点。
不然最后那电台播报都得小丑***主持。”
欢笑在喉头打滑，不敢出来。
门外哄然一声巨震，像什么压路机在啃咬梦的边缘。
门上的铁环被撞得咚咚作响。
王大炮立刻冲了过去，挥手让众人靠后：“都里面，别扎堆！
逗逗，带着大家快撤！”
赵逗逗虽半只脚还陷在段子里，心思却利落起来。
他高喊：“诸位别慌，我们是全市最专业的逃生志愿者团队——至少都是活到现在的人。”
他朝后台冲去，带着一波观众攥紧背包，甚至有姑娘顺走了舞台旁那半瓶试用洗发水。
王大炮贴着门板，摆出保安专业防冲撞的姿势，用汗水打湿一付严肃脸。
门终于被砸开，两个外表呆滞、面上惨灰的陌生人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赵逗逗捂着麦克风：“不请自来的都是VIP——哥们，咱这个俱乐部今晚没酒水，只有末日套餐。”
空气突然浓郁得像一锅泄漏的生化危机，没人敢笑，观众步步后撤。
王大炮冲上前，攥住赵逗逗旁边椅子当棍子：“挑明了说，咱这儿没药，也没什么东西能分！”
对方一男一女，浑身血迹，男人抬头喘气：“门外街道全乱了，有疯狗一样的人追着咬，谁也拦不住。”
女孩哭得像连夜下雨，“我爸妈，还在地铁口那边，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明天。”
赵逗逗踮脚扫视场馆，脑中把自己排练的段子翻了个边。
末日第一课：乐观不是掩盖恐惧，而是在恐惧里做个滑稽动作，看看死神会不会笑场。
“各位，我们有两条路，等着被堵在这里，还是跟我开个非常规的逃生专场？
反正，都没买票，不妨来点***的。”
看着众人成半信半疑状，赵逗逗学着游戏解说员语气，挥了挥手：“右边是厨房，后门通向巷道。
谁带着锅铲或者擀面杖的，跟保安王大炮，走前门。
身手灵活的，跟我翻天台。
到了天台说不定能蹭到外卖无人机一程！”
观众群里竟有小伙儿乐了：“逗总，堂堂脱口秀开外挂上天台，这人生终于有了主线任务。”
赵逗逗瞪眼：“正版末日，无需外挂——我们靠的全是临场发挥！”
他一边指挥分组，一边用调侃软化恐惧。
王大炮提着椅子把伤者让进人群：“都听逗逗的，现在只怕死要面子——脸皮薄活不长。”
动静越来越大，远处传来疯狂的人声和玻璃破碎。
黑暗中所有手机手电筒点亮，俨然一场无人生还的灯光秀。
就这时，一道柔和又疏冷的女声从后门传来：“厨房这里开了道缝隙。
我检查过，没有病毒载体痕迹——可以从这里出去。”
赵逗逗一转身，看见杨雪梨站在杂物堆后，剪短的头发因为汗珠黏在额前，白色实验服下摆沾了灰尘，神色冷静。
他欣喜地冲她举手：“今天科学家也在，我们的幸存概率起码多两成！”
杨雪梨淡淡扫他一眼，不动声色拉着后门：“别浪费时间，外面空气检测还安全，快走。”
赵逗逗带头钻出口子，王大炮压阵断后，一批观众鱼贯而出。
临出门，赵逗逗还顺手捡起麦克风，冲余下的人高喊：“朋友们，地球末日正式上线！
愿今晚的笑声，能混进明天的氧气里。”
巷道外，空气中夹杂焦腥、烟尘和逃亡的气味，各种怪异阴影在废墟街头闪烁。
不远处，警报声与狗吠混杂，还有个闪烁的灯箱无力地闪着“欢迎光临”。
赵逗逗站在巷口，望着一条死亡与生机缠绕的小径，咧嘴苦笑。
他把麦克风举在唇前，用力说出今晚最响亮的句子：“兄弟们，走！
地球的下一场演出，我们全体主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