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镇的晨雾还没散透时,林越己经挎着半篓草药站在了“百草堂”的后门。
他踮脚往院里望了眼,王伯养的那只老黄狗趴在门槛边打盹,尾巴尖偶尔扫过青砖地上的药渣——那是昨天熬坏的“清灵汤”,药香混着湿气,在微凉的空气里缠成一缕缕的。
“又去西坡采龙须草?”王伯的声音从正屋传来,带着晨起的沙哑。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穿着粗布短褂的老人端着个豁口的陶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米粥,“跟你说过多少次,那坡陡,雨天别去。”
林越把篓子放在墙角,顺手摘了片沾着露水的紫苏叶:“王伯,今个天好,再说龙须草就西坡长得旺,镇上刘婶家孩子还等着入药呢。”
他说话时眼睛盯着地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篓沿——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越是紧张,越要装作不在意。
王伯哼了声,把碗往石桌上一放:“吃了早饭再去,我炖了山药。”
老人转身进了屋,背影有些佝偻。
林越望着他的后颈,那里有道浅疤——十年前山匪进村时留下的,那天要不是王伯把他塞进药柜,他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他蹲下身摸了摸老黄狗的脑袋,狗尾巴摇得更欢了。
百草堂是青溪镇唯一的药铺,王伯是唯一的大夫,也是唯一把他当亲人的人。
只是这两年王伯的咳嗽越来越重,药铺的活计大半落在了林越肩上。
吃完饭,林越背上空篓子往西坡走。
青溪镇坐落在苍莽山脉的余脉里,西面是山,镇上百十来户人家,靠采药和种些耐旱的杂粮过活。
西坡是镇上最险的山坳,长满了半人高的灌木,据说深处有野兽,连经验最老的药农都不敢多待。
但林越知道,西坡背阴处的石缝里,长着最好的龙须草。
这种草叶子细长,根须像银线,专治小儿惊风,镇上缺货快半个月了。
他手脚麻利地拨开灌木,脚下的碎石子“哗啦啦”往下滚。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成斑驳的光影。
林越忽然停住脚,耳朵贴在一棵老松树上—他听见了水流声,比平时更近。
“奇怪。”
他皱起眉。
西坡只有山顶才有条小溪,这个季节应该快干了才对。
他顺着声音往前走了几步,拨开一丛带刺的野蔷薇,眼前豁然开朗——是个他从没见过的崖壁,壁上渗着水珠,汇成细流往下消,而在水流冲刷的石缝里,竟长着几株叶片肥厚、顶端结着露珠的草。
“凝露草?”林越的心跳猛地快了半拍。
他在王伯的《百草图谱》上见过这草,说是能入药炼丹,是修仙人才用的灵草!镇上去年来过个游方道士,说过玄木门的仙师们最爱收这种草,一株能换半贯钱呢!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崖壁,伸手去够最近的那株凝露草。
指尖刚碰到叶片,脚下的泥土突然“咔嚓”一声裂开——他忘了这地方刚下过雨,泥土松得很。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他只来得及抓住一把野草,整个人就顺着陡坡滚了下去。
“砰!”后背撞上块巨石时,林越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他咳了两声,嘴里泛起腥甜,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右腿疼得钻心——怕是骨头折了。
西周黑漆漆的,抬头只能看见一线天,原来他滚进了个十几丈深的崖底。
“完了。”
林越的心沉了下去。
王伯年纪大了,自己要是回不去,谁来照顾他?他咬着牙想挪到石壁边,手却摸到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借着从崖口透进来的微光,他看清那是块巴掌大的碎片,像是某种陶器的残片,表面刻着模糊的纹路,摸上去竟微微发烫。
“这是啥?”他把碎片捏在手里,突然感觉掌心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刚才被野草划破的手指正在流血,血珠滴在碎片上,瞬间被吸收了进去。
碎片的纹路猛地亮了起来,发出淡淡的绿光,紧接着,林越感觉周围的空气好像不一样了他能“听”到脚下泥土里草根生长的声音,能“闻”到石缝里苔藓散发出的微弱气息,甚至能“看到”那些气息正顺着碎片的纹路往自己身体里钻。
更奇怪的是,他刚才摔断的腿,好像不那么疼了。
他低头看向碎片,绿光己经暗了下去,只剩下表面的纹路若隐若现。
这东西……好像不是凡物?林越把碎片紧紧攥在手心,后背的冷汗突然冒了出来——崖底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动。
崖底的阴风裹着土腥味灌进领口,林越蜷缩在巨石后,借着天光打量西周。
十丈高的崖壁上垂着墨绿色的薜荔藤,水珠顺着藤蔓尖端坠成银线,在石缝里碎成八瓣。
他突然注意到左手边三丈外的石壁上,竟嵌着半截腐朽的木匣——看样式像是十年前山匪常用的那种。
“难道是….林越心脏狂跳。
他忍着腿痛爬过去,用匕首撬开匣盖,里面裹着块油布。
展开油布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铁锈与药草的气息扑面而来:三枚生了绿锈的铜钱,半张泛黄的地图,还有··一块与他怀中碎片纹路相似的陶片!只是这块陶片边缘更完整,隐约能看出是炉耳的形状。
就在这时,怀中的碎片突然剧烈发烫,与木匣里的陶片产生共鸣般的震颤。
崖底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隆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林越猛地回头,只见黑暗中,无数幽绿的光点正从石缝里渗出——那是磷火,还是某种夜行生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