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守夜，监控里突然出现一个背影

手机屏幕最后一点微光熄灭，标志着陈远与正常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被切断。

他坐在绝对寂静与黑暗的地下监控室里，能清晰听见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嗡嗡声，

以及心脏撞击胸腔的沉闷回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类似旧电路板加热后的金属腥气，

还混杂着若有若无的……福尔马林的味道。高薪。夜班。独自看守一栋空楼。

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在正常人听来就像毒药。但对陈远不是。

当介绍这份工作的中间人把装着三倍预支薪水的信封推到他面前时，他看到的不是危险，

是躺在医院里等钱救命的父亲。交接过程快得像一场逃亡。晚上10点50分，

寰宇大厦一楼大厅，灯光白得刺眼，却照不透角落的阴影。前一任保安，

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脸色是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惨白，

眼下的乌青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他把一张揉皱又展平、边缘沾着不明污渍的A4纸塞进陈远手里，手指冰凉且颤抖。

“记住它！背下来！然后烧掉最好！”年轻人的语速极快，眼神涣散，

不断瞟向空荡荡的电梯厅和楼梯口，仿佛那里随时会冲出什么东西。“什么？

”陈远没太听清。“规则！纸上的规则！”年轻人几乎是在低吼，他猛地凑近，

一股难以形容的陈旧寒气扑面而来，“听着，别深究，照做就行！还有……别他妈相信镜子！

尤其是……”他的话戛然而止，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他惊恐地看了一眼手腕上并不存在的手表，一把抓过陈远签好字的交接单，

头也不回地冲向旋转门，速度快得像一道鬼影，瞬间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整个过程，

不到三分钟。陈远独自站在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回声的大厅，

看着手里那张仿佛带着不祥温度的纸。《寰宇大厦夜班保安核心守则》标题是加粗的宋体，

下面的条款却像是用不同笔、在不同时间仓促写就，

字迹潦草扭曲：1. 无面人：监控中若出现背对你静止站立的无面灰衣人，立即闭眼，

默数十秒。若感觉其位于你身后，切勿回头，屏住呼吸。

2. 死亡来电：凌晨02:17分的固定电话，绝对不可接听。若铃声超过三十秒，

可言“现在无人”，切勿回应任何问题。3. 镜中我：整点时分，

必须通过镜面确认你是你。若镜中人像行为与你不同步，尤其是不该笑的时候笑了，

毁掉镜面。4. 王伯的呼唤：夜间可能有人冒充白班保安王伯诱你开门。真王伯，

左眉骨有颗黑痣。无痣者，无视。5. 最后生路：若自觉已违反上述任意一条，

你唯一的生路是13楼女卫生间，最内侧隔间。反锁，坐下，莫看马桶，直至天明。

五条规则，短小，精悍，每一条都透着一股违背常理的诡异。陈远快速扫完，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满了全身。这他妈是什么？新员工的恶作剧？还是某种精神测试？

他宁愿是前者。墙上的电子钟跳到了22:58。

距离规则里暗示的“安全时间”终点只剩两分钟。他没时间犹豫，几乎是跑着冲向电梯，

按下了通往地下监控室的B1键。监控室比他想象的更狭小，更像一个金属棺材。

数十个监控屏幕占据了一整面墙，

走廊、寂静的停车场、停摆的电梯轿厢……所有场景都浸泡在一种缺乏生气的冷色调光线里。

他把门反锁，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长长吁了口气。安全了……吗？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被拉得极长。陈远强迫自己盯着屏幕，逐一辨认各个区域。

1号是大堂，2-8号是各层走廊，9-12号是电梯……一切正常。当——！

墙上的老式挂钟突然敲响，吓了他一跳。午夜零点。几乎是同时，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7号屏幕——地下二层停车场角落的镜头——画面似乎微妙地晃动了一下。

他立刻将视线聚焦过去。没有异常。也许是信号干扰。他拿起那张守则，准备再仔细看一遍。

就在这时，一种被注视的感觉，毫无征兆地，像冰水一样从他头顶浇下。他猛地抬头。

视线死死锁在7号监控屏幕上。就在刚才空无一物的那个角落里，此刻，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灰色旧式制服的人，背对着摄像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身材中等，

没有任何特征。最关键的是，在监控高清镜头下，那人的后脑勺部位，

是一片光滑的、没有任何毛发和五官的空白。无面人。规则第一条，

就这么毫无缓冲地砸进了现实。陈远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似乎都冻住了。他死死盯着屏幕，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五个字在疯狂回荡：立刻闭眼！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陈远的瞳孔死死锁定了7号监控屏幕。那个无面的灰色背影，像一枚钉死在画面里的图钉，

散发着不祥的静止。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出现的？规则里没说！

只说了看到之后该怎么办。立刻闭眼！默数十秒！理智在尖叫，但身体却像被冻僵，

眼睛不受控制地黏在屏幕上，仿佛只要盯着，那个东西就不会动。

一种荒谬的恐惧攥住了他——万一闭眼的瞬间，它回头了呢？万一十秒之后，它不在屏幕里，

而是就站在自己身后呢？冷汗瞬间湿透了保安制服的内衬，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不能看！

必须闭眼！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闭上了眼睛。黑暗降临。

感官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被无限放大。他只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咚咚咚，

像一面破鼓在胸腔里擂响。他甚至能听到血液冲上头顶的嘶嘶声。

一、二、三……他在心里默数，每一个数字都像度过一个世纪。

监控室的空调似乎停止了运转，空气变得粘稠而冰冷。

他总觉得后颈窝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凉气在吹拂。四、五、六……门外，

是不是有极轻微的、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还是只是耳鸣？他无法分辨。

那个“无面人”现在在做什么？还在屏幕里吗？

还是已经……七、八、九……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自己的想象逼疯了。十！他猛地睁开眼睛，

视线第一时间撞向7号屏幕——空了。那个角落里空空如也，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精神紧张产生的幻觉。陈远虚脱般地瘫倒在椅子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依然狂跳不止。他活下来了？仅仅是因为遵守了规则？

他不敢确定。目光惊疑不定地扫过其他屏幕，一切正常。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福尔马林味，似乎更浓了一些。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陈远如同惊弓之鸟。

任何屏幕的轻微闪烁，任何一丝微弱的声音，都能让他汗毛倒竖。他严格按照规则，

在凌晨一点整，战战兢兢地拿起桌上的一面小化妆镜。镜子里是他苍白而惊恐的脸。

他试着扯动嘴角，镜中人也扯动嘴角；他眨眨眼，镜中人也眨眨眼。同步正常。

他稍微松了口气，将镜子扣在桌面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向凌晨两点。陈远的神经越绷越紧。第二条规则，死亡来电。

凌晨02:17。他死死盯着墙上挂钟那根缓慢移动的秒针，

又看向操作台上那部老式的黑色固定电话。它静静地趴在那里，像一头蛰伏的怪兽。

02:15。02:16。监控室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挂钟滴答的轻响。

当时针、分针、秒针精确地重叠在02:17:00的那一刻——呤呤呤——！！！

尖锐、急促、毫无预兆的电话铃声如同惊雷，猛然炸响了死寂的监控室！陈远浑身一颤，

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部正在疯狂嘶鸣的电话，手心里全是冷汗。

不能接！绝对不行！规则在他脑中轰鸣。他强迫自己坐着不动，看着那部电话，

感觉那铃声像一把冰冷的锥子，一下下戳击着他的耳膜和神经。十秒，

二十秒……铃声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反而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

仿佛带着一种怨毒的执念，非要他接起不可。……若铃声超过三十秒，

可言“现在无人”……规则的后半段浮现。他像抓住救命稻草，在心里默默计数。

当数到第三十秒时，他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抓起嗡嗡震动的听筒，却没有放到耳边，

而是隔着一小段距离，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话筒嘶喊：“现在无人！！”喊完，

他立刻就要挂断。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听筒里传来的，并非盲音。先是一段死寂。

紧接着，一种极其细微、仿佛来自极遥远之处，又像是紧贴着话筒发出的声音，

幽幽地传了出来。那是一种……湿漉漉的、缓慢的、带着气泡音的呼吸声。仿佛有人，

或者什么东西，刚从深水里被捞出来，正对着话筒，艰难地喘息。

陈远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猛地将听筒砸回座机！铃声戛然而止。

世界重新归于死寂。但他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那湿冷诡异的呼吸声，

以及……在挂断前最后一刹那，他似乎听到那呼吸声里，

夹杂着一个极其模糊、仿佛被水扭曲了的字眼：“……痛……”陈远僵在原地，

脸色惨白如纸。电话挂了。规则，遵守了吗？为什么……还是听到了声音？他缓缓抬起头，

目光扫过整面监控墙。下一秒，他的血液几乎彻底凝固。所有的监控屏幕，在这一刻，

同时变成了雪花点。密密麻麻的白色噪点，占据了数十个屏幕，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沙沙声。

整栋寰宇大厦的“眼睛”，在这一刻，全瞎了雪花屏幕发出的“沙沙”声，

是此刻监控室里唯一的声音，却比绝对的寂静更令人疯狂。

那声音像无数只虫子在啃噬着陈远的理智。看不见了。整栋大楼彻底陷入了盲区。

那个“无面人”在哪里？是在空荡的楼层里游荡，还是已经顺着电缆和信号线，

爬到了监控室的门外？或者……更糟，它已经进来了，就站在他身后的黑暗里？

陈远猛地回头，背后只有冰冷的金属门板和狭小空间里单调的陈设。空无一人。

但那股如影随形的被注视感，丝毫没有减弱。他冲到操作台前，

手指颤抖着在键盘和按钮上胡乱按动，试图恢复监控。屏幕毫无反应，只有固执的雪花。

他甚至用力拍打了几下显示器外壳，换来的只是飞溅的尘埃和徒增的绝望。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滴落在操作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怎么办？规则！对，还有规则！

他的目光落在被自己攥得皱巴巴的A4纸上。第三条规则，镜中我。整点时分，

必须照镜子确认。他抬头看钟——凌晨02:59。距离下一个整点，只剩一分钟。

他抓起那面被他扣在桌上的小化妆镜，金属的边框冰冷刺骨。他不敢翻开，

仿佛里面关着一头噬人的野兽。规则说，如果镜中人行为不同步，尤其是不该笑的时候笑了，

就要毁掉镜子。可是，如果镜子碎了，下一个整点他靠什么确认？

靠那些已经变成雪花的监控屏幕吗？它们或许也能反光……当——！挂钟的报时声再次敲响，

如同丧钟。凌晨三点整！没有时间犹豫了！陈远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金属腥味的空气，

猛地将镜子翻转过来。镜子里，映出他惊恐失措、冷汗涔涔的脸。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

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他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镜中人，

也做出了同样的、扭曲的表情。他抬起左手，缓慢地挥了挥。镜中人，同步抬起右手挥动。

同步……正常？就在他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即将稍微松弛的毫厘之间，异变陡生！

镜中那个“他”，在挥手动作结束、手臂落下的瞬间，那原本僵硬扭曲的嘴角，

竟然极其自然地、微微向上挑动了一下！不是一个完整的笑容，

更像是一种……嘲弄般的肌肉抽动。一个转瞬即逝，但绝对不属于陈远自身控制的细微表情！

陈远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头皮一阵发麻！镜中人笑了！而我没笑！

规则的警告如同尖刀刺入脑海——毁掉镜面！“操！”他惊骇地低吼一声，想也没想，

抓起手边的金属保温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镜面砸去！“哐啷——！”一声脆响，

镜面应声而碎，变成无数片折射着惨白灯光的碎片，散落在桌面上、地上。每一片碎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