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忌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鲜红的“申诉未通过”提示，感觉胸口堵得慌。
他把自己摔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床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
地下室里闷热潮湿，唯一的窗户开在高处，只能看到行人的脚来来往往。
充电中的电动车发出轻微的电流声，和冰箱制冷机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
楚忌翻了个身，抓起枕头捂住脸，又猛地坐起来。
“不行，这事儿不说出来我能憋死。”
他抄起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熊猫头像。
视频通话请求响了半天才被接起来，屏幕那端出现一个鸡窝头、黑眼圈的胖脸，背景是闪烁的电脑屏幕和散落一地的零食包装袋。
“忌哥，啥事啊？
我正攻克防火墙呢...”阿哲嘴里嚼着薯片含糊不清地说。
“别提了，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楚忌把手机支在床头柜上，调整角度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颓废，“先是被导航坑到别墅区迷路，超时扣分。
然后你猜怎么着？
刚才又收了个一星差评。”
阿哲暂停了咀嚼，凑近屏幕：“又是哪个龟孙子？
理由呢？”
“红烧肉是单数。”
楚忌一字一顿地说，自己都觉得荒谬。
视频那头沉默了三秒，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阿哲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薯片撒了一键盘。
“十、十三块红烧肉...单数...不吉利...”他笑得喘不过气，“这大爷是哪个朝代的出土文物啊？
要不要再给他烧柱香？”
楚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
但问题是平台居然认可了这个评价，我今天又白跑了。”
阿哲终于止住笑，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等等，我得把这个记下来，年度奇葩差理由TOP1。”
他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了一阵，“好了，己经录入我的‘人类迷惑行为大赏’数据库了。”
“你还有闲心数据库？”
楚忌没好气地说，“我这都快喝西北风了。”
“安啦安啦，”阿哲嗦了嗦手指，又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给你发个安慰大礼包。”
楚忌的手机立刻叮咚作响，一连串消息提示音响起。
他点开一看，全是阿哲自制的表情包：一张红烧肉图片配上文字“我单数我骄傲”；一个老头数红烧肉的动图，配文“一块两块三块...”；还有张楚忌之前吃饭时被***的丑照，P上了“今天也是被差评气饱的一天”。
楚忌忍不住笑出声：“你什么时候***的我？”
“这可是我的珍藏版。”
阿哲得意地推了推眼镜，“怎么样，心情好点没？”
“好多了。”
楚忌叹了口气，抓了抓头发，“就是觉得憋屈。
你说这些人怎么想的？
红烧肉单数也能扯上吉利不吉利。”
阿哲正了正神色：“要我说，这大爷就是孤独。
你想啊，一个人住大房子，孩子都不在身边，可不是得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上找存在感嘛。”
楚忌想起麻辣烫阿姨说的类似的话，不由得点了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阿哲突然话锋一转，“你那个导航软件是不是该换了？
总把你往沟里带。”
提到导航，楚忌就来气：“别提了，就今天那个破导航，非说别墅区有条近道，结果把我导到一个死胡同里。
我在那儿转了十分钟才出来，能不超时吗？”
“我给你推荐个新的？”
阿哲眼睛一亮，“我最近写的那个导航小程序正好需要小白鼠测试...得了吧，”楚忌立刻打断他，“上次用你写的那个外卖接单助手，差点把我送进局子。
居然自动屏蔽低单价订单，平台差点以为我刷单。”
“那不是为你好嘛...”阿哲小声嘀咕，“而且最后不是没出事吗？”
两人又东拉西扯了半小时，从奇葩顾客聊到游戏新版本，最后又绕回那个单数红烧肉差评。
阿哲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忌哥，要不我帮你黑了那个评价？
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别！”
楚忌立刻坐首身子，“你可别乱来。
上次你说要帮我改评价，结果差点把整个平台搞崩。
我可不想再收到律师函警告。”
阿哲讪讪地摸鼻子：“那次是意外嘛...技术性调整...”挂断视频前，阿哲突然正经起来：“忌哥，要我说你就该换个工作。
送外卖太憋屈了，整天受气。
以你的脑子，干点啥不行？”
楚忌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轻声说：“再攒点钱吧，等攒够了就换个活法。”
结束通话后，地下室重新陷入寂静。
楚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拿起手机，无意中点开了导航软件的评价页面。
果然，一溜的一星差评：“导到河里去了，差点游泳送餐让我穿过军事禁区，差点被当间谍抓起来规划的路线要经过十八个红绿灯，是嫌我不够累吗”......楚忌一条条翻看着，忽然觉得自己的遭遇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至少没人让他去游泳送外卖。
他正看得入神，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新订单提示。
己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居然还有订单。
楚忌本想忽略，但看到配送费是平时的两倍，还是手滑接了单。
“最后一单。”
他对自己说，从床上一跃而起。
骑上车才发现外面起了雾，路灯在雾气中晕开昏黄的光圈。
楚忌打开导航，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启用阿哲推荐的那个“超级智能导航系统”。
他选择相信用了大半年的老伙计，尽管它经常不太靠谱。
果然，刚出发没多久，导航就开始作妖。
“前方一百米右转。”
冰冷的电子女声说。
楚忌皱眉看着眼前的水泥墙：“右转？
转墙里去吗？”
电子女声毫无感情地重复：“请在前方一百米右转。”
“你倒是给我变个路出来啊...”楚忌无奈地摇头，自己找了条路绕过去。
接下来的路程更是笑话百出。
导航一会儿让他穿过己经打烊的商场，一会儿指示他逆行上高架，最后居然建议他“步行通过施工路段，预计节省两分钟”。
楚忌看着眼前的大型挖掘机和深坑，气得笑出声：“我扛着电动车飞过去是吧？”
等他终于找到正确路线，时间己经过去大半。
楚忌加速骑行，雾气沾湿了他的头发和外套。
这时导航又突然冒出一句：“检测到您己偏航，正在重新规划路线...我没偏航！”
楚忌对着手机吼道，“你倒是看看地图啊大姐！”
导航淡定回应：“正在为您规划最优路线。”
最后楚忌是靠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目的地，比预计时间晚了十分钟。
顾客虽然没说什么，但关门时明显脸色不悦。
回程的路上，楚忌把导航静音，自己慢慢骑。
雾越来越浓，街上的行人稀少。
经过一个路口时，他看见路边蹲着个身影，走近才发现是个卖糖炒栗子的大爷，正在收摊。
“小伙子，这么晚还送外卖啊？”
大爷抬头和他打招呼。
楚忌停下车：“刚送完最后一单。
您也挺晚的啊。”
大爷笑呵呵地装了一小袋栗子塞给他：“剩下这点，带回去吃吧。
都不容易。”
热乎乎的栗子揣在兜里，温暖顺着衣料渗进来。
楚忌道过谢，继续往前骑。
雾气中，城市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世界，模糊而安静。
回到地下室，他一边剥栗子吃，一边给阿哲发消息：“你那个导航程序，什么时候能写好？”
阿哲立刻回复：“怎么？
回心转意了？
明天就能给你内测版！”
楚忌笑了笑，把最后一口栗子塞进嘴里。
甜糯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冲淡了一天的疲惫和委屈。
他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偶尔经过的车声，突然觉得今天遭遇的那些奇葩事也没那么糟。
至少还有阿哲这样的朋友，还有送栗子的大爷，还有总是多给他加豆皮的麻辣烫阿姨。
睡意渐渐袭来，楚忌迷迷糊糊地想，明天要不要真的试试阿哲那个导航程序...就在他即将进入梦乡时，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是一条新的平台通知，但他实在太困了，没有去看。
黑暗中，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显示着一行小字：“根据您的近期表现，平台将为您开启特殊考核模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