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去看好货?
货丢了,那群军老子给你皮扒了。”
圆脸小伙计没出过远门,初到省会城市的兴奋劲儿全没了,一听这话瞬间颤嗦嗦的,蔫头耷脑往回跑。
“嗳,刘工头,您老吉祥。”
船老大脸笑的跟朵菊花一样,殷勤的奔过去问好。
过会卸货工薪千万别抬太高,船老大默默给自己捏把汗。
码头号子声音喧闹,传进货物堆的瓮缸里,鸦黑浓密的睫毛微颤,一双没情绪的眼睛漏出来,因这睫毛卷翘,眨眼间,上面沾着的烟灰差点迷着眼睛。
瓮缸里全是酒,隋窟双手捧了点,随意搓了搓眼睛,酒水进了眸子里,眼眶一下子被刺激的发红。
隋窟浑身烟灰和血迹,混着酒气在闷热的船舱发酵,在这里待了五天,她整个人酸臭无比,老鼠到她跟前都绕路走。
隋窟有些呆呆的,透过缝隙看着远处来来往往的人们。
外面透亮的光线也趁机,从这条缝溜进来,首首打在隋窟的脸上,像是一丝勃勃生机。
落日余晖,卷携着漫天霞光,映透半边天,江面上雁影与船队们相伴,这景致让人无边眷顾。
一抹看着凄惨的身影破坏了这美好景色。
隋窟身上裹了层包货物的麻布袋,上面老鼠还给咬了几个洞,小伙计在舱底偷藏船老大的皮鞋,也给她看到了,隋窟翻出来穿在脚上趿拉着。
饿的实在没劲,隋窟摇头晃脑的勉强走着,打眼一看,像是个疯婆子。
程明远双手撑着瞭望台边沿,弓腰俯视着码头,漂亮的眼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码头上摇摇晃晃的人。
隋窟浑身脏的醒目,臭味熏的一米内没有活物,在人满为患的码头上很是扎眼。
“小三爷,您老请过目。”
号子头的大管事把账目恭敬的递上去。
听到声音程明远挺身侧目,没什么动作,含着笑盯着管事。
下面的人心里咚咚打鼓,琢磨不透这位小少爷的想法,也为先前的所作所为担忧。
十五岁的程明远在学校胡作非为,一张英俊漂亮的脸,引的同校不少女学生贴上来。
学着洋人谈恋爱,还同时谈了三个女朋友。
其中之一的宋小姐得知了这件事,踩着小皮鞋气冲冲的去找程明远对峙,有着“钟道街第一混子”称号的小三爷侧目甩出来一句,“这么多好看妹妹,爷喜欢,总不能委屈了我自己吧。”
宋小姐被气到红了眼眶,白着一张精致小脸回去找宋老爷告状。
宋家钱庄和贺家银楼是肜城的金融行业头两家,与程家码头均有长期银钱往来。
宋老爷老年得女,把女儿宠的跟眼珠子一样,听着宋玉蘅的哭诉,宋老爷一拍大腿,终止了程家在钱庄的一笔大宗交易。
转头和报价更高的程晖对家成舷达成了合作,成舷是青帮起家,早年在肜城水运独占鳌头。
临近交付现银,没了钱庄划拨,程晖狠狠损失了一笔生意。
程明远把他老子气到半死,首接被打了一顿,赶到手下码头自求活路。
小三爷就这样被瞒着身份,在渡口号子头干了三年,凭着混不吝的性子和耳濡目染的本事,程明远自己干出了名号,倒是让程晖刮目相看。
今年开春,程晖正式把渡口号子头,交给这个从小让他头疼的三儿子。
程明远公布身份后,渡口众人上上下下神色各异,于是便有了这一幕。
大管事心神微敛,开口道,“小三爷,不瞒您,鄙人从平南就跟随程老爷,在肜城随行三十多年无二心,也感念程老爷信任,认真打理渡口号子头多年,今日交付码头事宜,我也毫无怨言。”
“六子,拿把刀过来。”
程明远拿起账簿翻阅,大管事貌似挺老实的,账目具细,来来往往都标注的清晰,让人找不出错处。
短刀递上来,程明远身手利索,带着少年人的桀骜,从锁骨处连捅三刀,大管事哀嚎倒地。
“小三爷……”,大管事忍着剧痛不可置信抬头。
“占公款、吃回扣、收贿赂,还能杵着脸给我装好人,大管事好本事啊。”
程明远把玩着刀柄,若有所思的盯着底下的人,“这里八九成的人都跟你这个鳖儿子连着血脉吧。”
话己至此,大管家伏地不起,程明远看着江上灯火,思绪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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