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谢无妄，修真界万年来的第一天骄。今天，是我杀妻证道的日子。
那个名为阿瑶的凡人女子，是我无情道上唯一的“瑕疵”。杀了她，我便能立地飞升，
成为这方天地唯一的神。我的心，比我手中的忘尘剑更冷，更硬。所以，
当她含笑倒在我剑下时，我没有一丝动容。直到她化作漫天魔气，金色天梯寸寸崩裂，
九天神雷化作血色，疯狂灌入我的体内时。我才明白。我错了。错得离谱。1九天之巅。
金色天梯自大地尽头蔓延而上，直插云霄，仿佛一条通往神国的唯一路径。我，谢无妄，
白衣胜雪，立于天梯之顶。周身凛然的剑意，化作无形的屏障，
隔绝了下方整个修真界亿万生灵狂热的仰望和呐喊。“谢天尊！”“万古第一人！
”“今日之后，我等当奉您为神明！”这些声音，于我而言，不过是风中的尘埃。
我的心如万年玄冰，只感受着与那至高无上的“无情大道”最后的共鸣。只差一步。
就差最后一步。我转身。天梯尽头，跪着一个身着朴素布衣的女子。阿瑶。我的凡***子，
我道心中唯一的“瑕疵”。她是我百年前下山历练时，一时兴起捡回来的孤女。百年相伴，
她对我温柔备至，我却视她如无物。她是我完美道心上的一粒尘。现在，是时候拂去它了。
我手中的忘尘剑，发出一声轻鸣。剑尖轻抬，指向她毫无防备的心口。她的脸上没有恐惧，
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悲悯的温柔。“尘缘已了。”我轻声低语，像是对自己，
也像是对她。一剑刺出。精准，无情，没有半分犹豫。剑锋没入她心脏的瞬间，
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圆满。成了。然而——没有鲜血。一滴都没有。阿瑶的身体，
在我眼前寸寸消散，化作了精纯到极致的、漆黑如墨的魔气！那抹悲悯的微笑，
在她唇边彻底绽放，然后随风而逝。“轰——！！！”我脚下的金色天梯，发出一声哀鸣，
从顶端开始寸寸崩裂！天穹之上，原本祥和的九天神雷，瞬间化为妖异的血色！“嗤啦！
”一道血雷，不，是亿万道血雷，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怒龙，疯狂地涌入我的体内！
“噗——！”我一口金色的神血喷出。“为何？！”我从崩裂的天梯上坠落，
神魂在血雷的轰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区区心魔，一道幻影……我的无情道，
我的万年修为……为何会因她而崩塌！不——！”我坚守了万年的世界观，在这一刻，
被砸得粉碎！我以为的尘埃，是撑起我整个道途的天柱！我以为的瑕疵，
是我飞升唯一的根基！我斩的不是情。我斩的是我的道！在一片惊呼与哗然中，
我如一颗陨落的流星，从九天之巅狠狠砸落。“砰！”尘埃四起。
我砸在了曾经最熟悉、如今却无比陌生的宗门山门前。仙袍破碎，满身污泥。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四肢百骸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灵脉，寸断！道基，崩毁！我，
谢无妄。从一个准神，沦为了一个……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废人。更可怕的是，
我挣扎着内视识海。那里空空如也。我发现，关于“阿瑶”的那百年记忆，
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抹得一干二净。我甚至想不起她的长相，记不起她的声音。识海之中，
唯有我崩毁的道基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剑痕。那是我亲手刺向她的那一剑，留下的痕迹。
此刻，它正日夜灼烧着我的神魂，带来一种无法言喻、无法摆脱的剧痛。
那是一种……名为“空无”的酷刑。我失去的，到底是什么？2夜。宗门最偏僻的废院，
杂草丛生，蛛网遍结。这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呃啊……”我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
浑身被冷汗浸透，牙关都在打颤。痛！痛彻心扉！我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一丝灵力，
去修复那崩毁的道基。然而，灵力刚一触碰到那道狰狞的剑痕，就如同火上浇油。“轰！
”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灼痛，从神魂深处炸开！像是亿万只蚂蚁在啃噬我的仙骨，
又像是有人用烧红的烙铁，在反复碾过我的灵魂。我所有的骄傲，我所有的手段，
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我，彻底成了一个废人。第二天，我被带到了宗门大殿。曾经，
我站在这里，接受万众朝拜。如今，我跪在下方，承受着所有人的指指点点。
那些昔日对我敬畏有加的同门，如今眼神里只剩下怜悯、鄙夷，和一丝快意的幸灾乐祸。
宗主，我的亲传师弟，站在高台之上，看着我的眼神复杂无比。最终，他长叹一声，
当众宣布：“谢无妄，道心崩毁，修为尽废，已是我太上宗万年之耻。即日起，逐出内门，
贬为杂役，好自为之。”好一个，宗门之耻。我低着头，碎发遮住了我的眼睛，
让人看不清我的表情。羞辱，像无形的刀子，一刀刀剜着我的心。可我知道，这还不是结束。
真正的羞辱，还在后头。几天后，我正在山门小径上扫地。一个身着华服的青年，
带着几个跟班，大摇大摆地拦住了我的去路。是李天一。一个二流宗门的少主，
百年前曾因出言不逊，被我一根手指碾碎了道心，狼狈逃窜。如今，他回来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就像在看一条路边的野狗。“哟，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谢天尊吗？
怎么在这扫地啊？”他身后的跟班们发出一阵哄笑。我沉默不语，
只是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扫帚。李天一一步步逼近，脸上的嘲讽愈发浓郁。“谢无妄，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条狗都不如！你那高高在上的无情道呢？啊？”他伸出手指，
狠狠地戳着我的胸口。“斩个凡人把自己斩废了，真是修真界万年来的第一笑话！哈哈哈哈！
”我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我恨。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我吞噬。
但我更恨的，是自己的无能！“呸！”李天一一口浓痰，精准地吐在了我的脸上。
黏腻的触感，让我浑身一僵。我的世界，在这一刻，死一般的寂静。我没有动，
任由掌心的鲜血滴落在尘埃里，眼神死寂得可怕。李天一见我毫无反应，觉得无趣，
骂骂咧咧地走了。“废物！”直到他们走远，我才缓缓抬起手，擦掉脸上的污秽。
我没有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而是望向了遥远的天际。恢复修为？不。那已经不重要了。
从这一刻起，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找出真相。阿瑶，到底是谁？她，为何能毁了我的道？
我心中那份名为“空无”的剧痛，根源又在哪里？一种新的、比修道更疯狂的偏执，
在我心中生根发芽。当晚，我离开了宗门。像一条丧家之犬，狼狈地逃入了凡人的世界。
我放下了所有尊严，用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玉佩换了些银两，
一头扎进了凡间小镇最大的藏书阁。我像疯了一样，日夜不休地翻找。
寻找任何关于“心魔”、“道基崩毁”、“情劫反噬”的记载。几天后，
在一个布满灰尘的角落，我找到了一本被烧得只剩几页的残破古卷。《道魔异论》。
我瞳孔骤缩。这本书，我认得！千年前，我曾斥其为异端邪说，亲手将其付之一炬！没想到，
竟还有残卷留存。我颤抖着手，翻开那焦黑的书页。几个模糊的字眼，
如惊雷般劈入我的脑海。“地魔……”“魔渊……”“以情为引，
饲养道心……”“情非心魔，情为道基！”我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荒谬！震惊！
以及……一丝抓到线索的、冰冷的战栗。我亲手烧掉的书，竟是我唯一的生路？3荒芜戈壁。
风沙如刀，刮在脸上，生疼。我根据《道魔异论》上那模糊的记载，
和体内那道剑痕隐隐的指引，找到了这里。一处空间薄弱点。通往……魔渊的入口。
我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最后一件法宝。那是一面古朴的护心镜。是我年幼时，师尊所赠，
说能护我道心，万邪不侵。讽刺。我曾以为，阿瑶是“邪”。如今看来，这面镜子，
才是我通往真相最后的钥匙。我看着镜中自己狼狈不堪的倒影，眼神中只剩下决绝。
为了找到答案，我可以舍弃一切。包括，这最后的情感寄托。“师尊，弟子不孝。
”我低语一声，举起护心镜，狠狠砸向地面！“砰！”镜子应声而碎。
其中蕴含的、师尊留下的最后一缕精纯灵力，轰然爆发！“开！”我用尽全身力气，
将这股力量引向那处空间薄弱点。“嗤啦——”空间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漆黑的裂隙。
裂隙中，传来万千魔物疯狂的嘶吼，阴冷、暴虐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几欲作呕。
这就是魔渊。阿瑶……你真的在这里吗？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是紧张，是期待，
也是一种即将找到答案的颤栗。我以为，我会在这里找到阿瑶的残魂，哪怕是一缕碎片。
我对着那漆黑的裂隙，用尽全力嘶吼出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阿瑶——！
”万千魔物的嘶吼，瞬间静止。整个魔渊，陷入了一片死寂。一秒。两秒。一道冰冷、高傲，
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带着无尽的威压，从魔渊的最深处传来。那声音，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祇，
在俯瞰一只蝼蚁。“谢无妄。”我的神魂，为之一震。这声音……“凭你现在这副残躯，
连做我的看门犬都不配。”“滚回去。”“舔舐你那可悲的伤口吧。”“噗——！
”我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阿瑶……是你？”我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
“这不可能！”我记忆中那个温柔、怯懦，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凡人女子，
怎么会发出如此残忍、如此高傲的声音！这是幻觉！一定是幻觉！然而，
那道声音中蕴含的恐怖力量，已经顺着我的呼喊，精准地锁定了我的神魂。“轰！
”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着无尽空间，狠狠撞在我的灵魂之上！我的神魂，
瞬间被震得布满裂痕。那道刚刚撕开的魔渊裂隙，也猛然关闭！反噬之力，
将我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击飞出去，重重摔在沙砾之上。七窍流血。意识，在飞速消散。
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崩溃，希望被彻底碾碎的绝望，将我拖入了无尽的黑暗。我……要死了吗？
就在我即将魂飞魄散之际。我道基上那道狰狞的剑痕，忽然，
渗出了一丝微弱却精纯无比的魔气。正是阿瑶消散时，我感受到的那股气息！这丝魔气，
与我体内残存的仙道灵力格格不入，互相排斥、冲撞，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但也正是它，
像一盏黑暗中的明灯，让我感应到了魔渊那精确无比的方位！绝望之中，一线生机。不。
这不是生机。这是一条比死亡更疯狂的道路。仙路已死。魔路，自开！黎明。微光刺破黑暗。
我从冰冷的沙砾中，缓缓坐起。身上的伤口，在那一丝魔气的诡异作用下，已经停止了流血。
我的眼神中，不再有迷茫，不再有痛苦。只剩下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呵……”我低声笑了。笑声嘶哑，难听，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阿瑶……”“不。
”“或许，我该叫你……别的名字。”“既然仙路不通，我便为你……”“堕入魔道。
”4上古魔塚。修真界传说中的“生灵禁区”，据说，即便是大罗金仙踏入，
也会被其中的滔天魔气侵蚀，化为一滩脓血。我来了。我一瘸一拐地踏入魔塚的入口。
“滋啦——”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魔气，如同无数把钢刀，疯狂地刮过我的残躯。每一步，
都像是走在刀山火海之上。痛。但我没有停。我将这肉体的痛苦，视为赎罪。
赎我那万年修道、却修出了一颗狗肺的罪。赎我那百年冷落、视真情为尘埃的罪。
我走到了魔塚的核心。那里，有一个由万千魔物尸骨汇聚而成的转化血池。我没有犹豫，
盘膝坐于血池中央。然后，我做了一件任何修士看来都等同于***的事情。我主动敞开神魂，
引导那狂暴的魔气，侵蚀、转化我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仙道根基。“啊啊啊啊——！
”万蚁噬心！千刀凌迟！无法言喻的痛苦，瞬间将我淹没！我的身体在剧烈痉挛，青筋暴起，
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我的意志，却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集中。在极致的痛苦中，
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些画面。一些我曾经不屑一顾，甚至从未留意过的琐事。
我看到，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阿瑶在庭院里为我缝补一件被剑气划破的衣衫。
她的针线活很笨拙，一不小心，针尖就扎破了手指。她疼得“嘶”了一声，
却只是把手指含在嘴里吮了吮，然后继续低头缝补。我看到，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我闭关冲击瓶颈。深夜，她算着时间，悄悄来到我的洞府外，不敢打扰，
只是默默地为我留下一盏能驱散寒意的孤灯，然后独自在雨中离去。我看到，她一次又一次，
小心翼翼地为我端来亲手做的饭菜。“仙尊，您……又一天没吃东西了。不管多重要的事，
身体总是要紧的。”当时的我，只是从入定中睁开眼，冷漠地吐出两个字。“放下。”然后，
便再未看她一眼。这些被我视为“尘缘”，视为“拖累”的记忆，
此刻却成了我在这炼狱般的痛苦中，唯一的精神支柱。悔恨。心痛。温暖。种种情绪交织，
化作一股扭曲而强大的力量，支撑着我濒临崩溃的神魂。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换回那一刻。
换我能抬起头，喝下那碗她煮的汤。换我能伸出手，握住她那双总是冰凉的手。
换我能……好好看她一眼。“阿瑶……”悔恨，是这世上最强大的燃料。它支撑着我，
在这魔火之中，焚尽仙骨，重塑魔躯！“轰！”血池翻涌，魔气冲天！我满头的黑发，
在一瞬间寸寸化为如雪的银白。我的眉心，一道妖异的暗红色魔纹，缓缓浮现。
我体内最后一丝仙气，被魔火彻底燃尽。我，睁开了眼。那双曾经清冷如月的眸子，此刻，
已化为深不见底的暗红。冷漠。强大。但也……彻底失去了曾经的自己。我从血池中站起，
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前所未有的力量。这股力量，充满了毁灭与暴虐，却又无比听话。
我凭空一握。“嗤啦！”身前的空间，应声裂开一道稳定而深邃的通道。通道的另一头，
正是魔渊！我的力量，已今非昔比。闻道。这是我在那本《道魔异论》上，看到的名字。
地魔，闻道。阿瑶。闻道。我来了。这一次，我不是来乞求，不是来询问。
我是来……带你回家。5魔渊。这是一个由纯粹的负面情绪构成的世界。我一步踏入。
“嗡——”实质化的悲伤、愤怒、绝望、怨毒……化作亿万道无形的刀刃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