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浮沉间，江晚晚仿佛踩在一团软乎乎的雾气里，鼻尖萦绕着清冽的甜香。
她循着香味往前走，眼前的白雾渐渐散开，一汪约莫半亩地大的清泉赫然出现。
泉水澄澈得能映出人影，水底的鹅卵石纹路清晰可见，几缕细碎的金光在水面轻轻晃动，伸手一碰，泉水温凉，顺着指尖滑进掌心，竟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舒服劲儿，后脑勺的钝痛都轻了不少。
这就是……灵泉空间？
江晚晚心头一震，试着在心里默念“出去”，眼前的景象瞬间消失，耳边又传来江小鱼带着哭腔的呼喊：“姐姐！
你别死啊！
小鱼以后不吃饭了，你别丢下我……”她猛地睁开眼，就见小鱼趴在她身上，小肩膀一抽一抽的，脸上满是泪痕。
王氏叉着腰站在一旁，脸色铁青，旁边还多了两个穿着绸缎衣裳的男人，一看就是张地主家的人。
“哭什么哭！
死不了！”
王氏踹了踹炕沿，冲那两个男人谄媚地笑，“两位小哥别见怪，这丫头就是性子犟，等绑上轿子，到了您家老爷跟前，保管听话。”
那两个男人打量着江晚晚，眼神里满是轻蔑：“王老太，我们家老爷还等着呢，别磨蹭了，赶紧把人弄走，要是误了吉时，仔细你们家的三袋黍米！”
江晚晚心头一凛，刚才在空间里喝了几口灵泉水，不仅头痛缓解了，连力气都恢复了些。
她扶着小鱼坐起来，眼神冷得像冰：“想绑我？
你们问问村里的乡亲们，答应不答应！”
说着，她突然拔高声音，朝着门外喊：“乡亲们！
都来看看啊！
我爹是战死沙场的兵卒，抚恤金被我奶和我叔吞了，现在他们还要把我卖给六十岁的地主做妾换粮食！
还有没有天理了！”
她的声音又亮又脆，穿透力极强，很快就有邻居探头探脑地往院子里看。
王氏慌了，上前就要捂她的嘴：“死丫头！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
江晚晚侧身躲开，指着王氏的鼻子，字字清晰，“去年我爹的抚恤金下来，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我娘走的时候，把她陪嫁的银镯子给了我，是不是被你偷偷拿给我婶婶了？
还有上个月，小鱼发烧，我求你给点粮食熬粥，你是不是说‘死了干净，省得浪费粮食’？
这些事，你敢说没有？”
院子里的村民越聚越多，都是一个村的，老江家的事大家多少知道些，只是碍于邻里情分没好说。
此刻被江晚晚当众点破，议论声顿时炸开了。
“怪不得上次见小鱼面黄肌瘦的，原来王氏连口粥都不给啊……江老栓家的也太过分了，儿子是烈士，他倒好，卖孙女换粮食！”
“张地主都六十了，还娶十六岁的姑娘，这不是糟蹋人吗！”
江老头脸色涨得通红，想呵斥江晚晚，却被村民的目光堵得说不出话。
江二郎缩在后面，不敢露头。
李氏急了，上前帮腔：“乡亲们别听她瞎说！
我们也是没办法，今年旱成这样，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晚晚去张地主家，好歹能活下去啊！”
“活下去？”
江晚晚冷笑一声，拉过小鱼，把她瘦得只剩骨头的胳膊举起来，“你们看看小鱼！
才西岁，瘦得跟个小猫似的，你们把我卖了换粮食，会给她一口吃的吗？
去年我娘走后，你们就让她跟着你们吃野菜糊糊，有时候甚至一天只能吃一顿，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养活’？”
小鱼被姐姐拉着，怯生生地看向王氏，小声说：“奶说……姐姐走了，就把我送给邻村的瘸子做童养媳……”这话一出，村民们的议论声更大了，看向王氏的眼神满是鄙夷。
张地主家的两个男人也有些不自在，他们是来接人的，可没想来接个“逼死孙女”的骂名，要是传出去，对张地主的名声也不好。
“王老太，这事我们管不了了，你自己处理吧！”
其中一个男人说完，拉着另一个人就走，显然不想掺和这破事。
王氏看着两人走了，急得跳脚，指着江晚晚骂：“你这个丧门星！
毁了我的好事！
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她刚要冲上来，就被一个苍老的声音喝住：“住手！”
众人回头，只见里正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里正今年六十多岁，在村里威望很高，平时村里有什么纠纷，都是他来调解。
“里正，您可来了！
您快管管这个死丫头，她不仅不孝，还当众败坏我们家名声！”
王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哭啼啼地扑过去。
里正没理她，看向江晚晚，眉头皱着：“晚丫头，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奶要卖你，还吞了你爹的抚恤金？”
江晚晚点头，语气坚定：“句句属实！
里正爷爷，我爹为国家打仗死了，我娘也不在了，我只求能带着小鱼好好活下去，可他们不仅不给我们活路，还要把我们往火坑里推！
今天这事，我恳请您做主，我要跟老江家断亲！”
“断亲？”
里正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
他知道老江家的德性，也同情江晚晚姐妹俩的遭遇，只是断亲这事在村里很少见，一旦断了，就再也没有牵连了。
江老头脸色一变：“你要跟我们断亲？
江晚晚，你别忘了，你是江家的人，生是江家的人，死是江家的鬼！”
“我爹死在战场上，为国尽忠，我娘守节而亡，他们才是我该记挂的人！”
江晚晚眼神决绝，“你们对我和小鱼只有算计和逼迫，这样的亲人，我不认也罢！
里正爷爷，今天我把话放在这，我江晚晚从今天起，跟老江家一刀两断，以后我们姐妹俩的死活，跟你们没关系，你们也别想再管我们要一分钱、一粒粮！”
里正看着江晚晚坚定的样子，又看了看周围村民的眼神，知道这事己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沉吟片刻，对江老头说：“老栓，晚丫头说得对，你们这事做得不地道。
既然晚丫头要断亲，我看就依了她吧，不然传出去，你们江家的名声也不好听。”
江老头还想反驳，王氏却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说：“断就断！
两个赔钱货，断了正好，省得以后跟我们抢粮食！”
里正让人拿来纸笔，写了断亲文书，让江晚晚和江老头分别按了手印，又让几个村民做了见证。
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江晚晚姐妹俩从此与老江家无任何瓜葛，老江家不得再以任何名义纠缠她们。
“按照规矩，断亲后，晚丫头该分些东西带走。”
里正看向江老头，“你们家还有什么能给的？”
王氏立刻哭穷：“里正，您看看我们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哪有东西给她啊！
再说了，她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这么多年，不跟她要粮食就不错了！”
江晚晚早就料到他们会这样，也不跟他们争，只说：“我不要别的，只要我娘留下的那口破锅，还有角落里那袋发霉的粮食，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
那口破锅是原主母亲的陪嫁，虽然锅底有个小洞，勉强还能用。
那袋发霉的粮食，是上次村里发救济粮时给的，王氏嫌发霉了，扔在角落里没人管。
王氏见她只要这么点东西，立刻点头：“行！
给你！
赶紧拿走，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江晚晚抱着小鱼，拎着那口破锅，另一只手提着小半袋发霉的粮食，一步步走出老江家的院子。
身后传来王氏恶毒的咒骂声，她却没有回头。
走出村子，眼前是茫茫的荒野，地里的庄稼早就枯死了，到处都是干裂的土地。
风一吹，卷起漫天黄沙，迷得人睁不开眼。
小鱼紧紧抓着江晚晚的衣角，小声说：“姐姐，我们去哪里啊？
我好饿……”江晚晚停下脚步，蹲下来，摸了摸小鱼的头，眼眶有些发热。
她从现代带来的只有厨艺和知识，灵泉空间虽然有泉水，却不能首接变出食物。
这荒年，到处都是逃荒的人，她们姐妹俩，连第一顿饭都成了难题。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水壶——这是她穿越过来时，身上唯一带着的现代物品，刚才在空间里装了些灵泉水。
她拧开盖子，递给小鱼：“先喝点水，姐姐带你找吃的，一定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小鱼捧着水壶，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睛亮了亮：“姐姐，这水好甜啊！”
江晚晚看着妹妹的笑脸，心里暗暗发誓：不管多难，她都要带着小鱼活下去。
她可是21世纪的美食博主，还拥有灵泉空间，就不信在这荒年里，找不到一条活路！
可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吃饭问题。
她抬头看向远处的山林，那里或许能找到些野菜野果。
只是山林里危险重重，不仅有野兽，还有可能遇到其他逃荒的恶人。
她握紧了手里的破锅，心里盘算着：先去山林边缘看看，能不能找到可食用的野菜，用灵泉水清洗干净，煮一锅野菜汤，先让小鱼垫垫肚子。
就在这时，小鱼突然指着远处，小声说：“姐姐，你看，那里好像有个山洞！”
江晚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不远处的山脚下，有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如果能在山洞里过夜，总比在野外安全些。
她拉起小鱼的手：“走，我们去山洞那边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吃的。”
姐妹俩互相搀扶着，朝着山洞的方向走去。
风越来越大，吹得她们的衣服猎猎作响。
江晚晚心里清楚，这只是她们逃荒路上的第一步，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
灵泉虽在，可食物在哪里？
山洞里会不会有危险？
她们又能在这荒年里，撑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