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锁裂

第一章 铁锈味的封闭区药房自动门“唰”地滑开时，我下意识攥紧了掌心，

尖锐的指甲深深掐进皮肉里。门体玻璃映出我狼狈的模样——白大褂沾着干涸的血渍，

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更刺目的是，玻璃上清晰印着十二道红得发暗的血指痕，

那是我这三天来，一次次在恐惧中攥紧拳头留下的印记。鼻腔里灌满了挥之不去的铁锈腥甜，

早已盖过了医院标志性的消毒水味。我恍惚想起三天前，

院长在广播里宣布全封闭管理的那一刻，护士站窗台上还摆着护士们养的茉莉花，风一吹，

消毒水味里混着清甜的花香，那时没人会想到，短短72小时，

市一院会变成如今这副人间炼狱的模样。

“咔啦——咔啦——”刺耳的金属扭曲声突然从电梯井方向传来，

像有什么重物在疯狂撞击电梯轿厢，每一声都砸在我的神经上。我猛地回神，

赶紧将藏在身后的截肢锯又攥紧了些——这是昨天从骨科诊室的器械柜里顺来的，

锯刃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骨屑，是眼下唯一能防身的武器。药房的货架之间狭窄逼仄，

我缩在最里面一排的胰岛素冷藏柜后，屏住呼吸，听着电梯井的异响越来越近。突然，

头顶的通风管传来“沙沙”的摩擦声，紧接着，一块通风板被顶开，

灰扑扑的布料先探了出来，随后是一个熟悉的身影——第三病区的张护士长。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张护士长平时最注重形象，总爱涂着显气色的珊瑚色口红，

指甲也常年做着粉紫色的美甲，可此刻，她的头发乱得像鸡窝，护士服沾满了黑褐色的污渍，

涂着口红的嘴竟诡异地咧到了耳根，嘴角还挂着不明黏液。更吓人的是，她往外爬时，

右手的粉紫色美甲卡在了通风管的钢板接缝处，随着她用力挣扎，“咔嚓”一声，

美甲生生折断，露出下面青紫变形的指尖。“顾医生……”她终于爬了出来，

重重摔在药房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开口时，声音像被粗砂纸反复打磨过，

沙哑得几乎辨认不出，每说一个字，喉咙里都像卡着碎石子，伴随着难听的“嗬嗬”声。

我刚要开口，就看见她的灰扑扑的护士服突然毫无征兆地鼓胀起来，像被人往里面塞了气球，

而且还在不断变大，布料已经被撑得发亮，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东西在蠕动。不好！

是变异的征兆！我没有丝毫犹豫，

转身扑向药房门口的紧急制动按钮——这是药房特有的安全装置，按下后会启动液压门，

能暂时隔绝危险。“砰”的一声，按钮被我按到底，药房内侧的液压门迅速落下，

“咔嚓”一声咬合的瞬间，正好撞上了正在膨胀的张护士长。

沉闷的骨裂声隔着液压门传过来，紧接着是液体喷涌的声音。我死死盯着门上的防爆玻璃，

只见黑色的黏稠液体顺着玻璃往下流，很快就糊住了视线，刚才还在挣扎的张护士长，

彻底没了动静。挂在我脖子上的血氧仪还在不知疲倦地尖叫，

尖锐的警报声在狭小的药房里回荡。我抬手按了按血氧仪，

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依旧离谱——血氧饱和度只有62%，心率却高达150次/分。

但我早已学会了忽视它，从今天凌晨五点，最后一个还能正常显示数值的仪器彻底失灵开始，

这些冰冷的警报，就成了医院里最无关紧要的声音。液压门的余震还没消散，

旁边的配电箱突然“滋啦”一声，迸出一串火星。火星落在散落的酒精棉上，

瞬间点燃了火焰，蓝色的火苗跳跃着，很快就窜起半米高。我赶紧往后退，避开火焰的同时，

透过跳动的火光照亮的区域，看到了药房另一侧的药柜前，

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保安队长老杨。老杨的腰间还挂着平时巡逻用的防暴棍，

可棍身上却沾满了暗红色的脑浆，甚至还挂着几缕灰白的头发。他背对着我，

正弯腰在药柜里翻找着什么，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就在我准备悄悄绕开他时，

老杨突然顿住了动作，后颈处原本平整的皮肤，竟缓缓鼓起一个鸡蛋大小的肉瘤。

那肉瘤还在不断蠕动，像是有活物在里面翻涌。我的心脏瞬间缩紧，

下意识举起了手里的截肢锯。下一秒，那个肉瘤突然“噗”地裂开一道口子，

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从里面露了出来，眼球浑浊不堪，死死地盯着我所在的方向。

“老杨……”我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缓缓转过身，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只新生的复眼在不断转动。看到我手里的截肢锯，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猛地举起防暴棍，朝着我冲了过来。

我侧身躲开他的第一下攻击，防暴棍重重砸在药柜上，玻璃药瓶“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趁着老杨收棍的间隙，我摸向白大褂口袋——里面装着一把从急诊科顺来的手术剪，

锋利的刀刃是我最后的退路。老杨再次冲过来时，我不再躲闪，侧身绕到他身后，

瞄准那只还在不断蠕动的复眼，毫不犹豫地将手术剪掷了出去。“噗嗤”一声，

金属刀刃精准没入血肉，老杨的动作瞬间僵住。他缓缓低下头，用手摸了摸后颈的伤口，

黑色的液体顺着指缝流下来。金属没入血肉的触感，

突然让我想起实习期第一次缝合伤口的场景。那时我跟着导师在急诊科值班，

一个外伤患者的伤口需要缝合，我紧张得手都在抖，还是导师握着我的手，

一针一线完成了缝合。可现在，我却在用同样锋利的金属，对抗曾经熟悉的同事。

不等我多想，老杨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转身时带倒了旁边整整三排胰岛素冷藏柜。

玻璃碎裂声刺耳又密集，像是在敲锣打鼓，而这声响，竟惊醒了天花板上的东西。

我猛地抬头，只见天花板的管道缝隙里，爬出来十几只拳头大小的蜘蛛形怪物。最诡异的是，

它们的背上都顶着一顶迷你的白色护士帽，八条腿的末端，都长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小手术刀，

和我们平时用的手术器械一模一样。“簌簌——簌簌——”怪物们顺着管道和墙壁快速下落，

目标直指我和受伤的老杨。老杨还在痛苦地挣扎，却被最先落下的两只怪物盯上，

手术刀腿“唰”地划开他的胳膊，留下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我握着截肢锯，

警惕地盯着围过来的怪物，后背已经抵到了冰冷的液压门，退无可退。就在这时，

一道声音突然从药房门口传来：“这边！快跟我走！”我循声望去，只见斜刺里伸出一只手，

手的主人穿着沾满碎肉的白大褂，

胸前的工作牌上印着“方悦”两个字——是放射科的方医生，我们之前在会诊时见过几次。

她戴着的蓝光防护眼镜裂了一道缝，镜片上沾着血污，却丝毫不影响她眼神的坚定。

来不及多想，我抓住她伸过来的手，跟着她快速冲出药房，绕开还在挣扎的老杨和蜘蛛怪物，

一路跑到了隔壁的CT室。方悦反手锁上CT室的门，

又推过来一个沉重的铅制防护板抵在门后，直到做完这一切，她才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也瘫坐在核磁共振仪旁边，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仪器外壳，

能清晰感受到仪器运行时的轻微震动。CT室的门很厚实，

可门外很快就传来了怪物的啃噬声和老杨的惨嚎，那声音越来越凄厉，最后渐渐微弱下去，

彻底没了动静。我和方悦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恐惧和庆幸。方悦缓了口气，

从白大褂内侧的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平板，解锁后递给我：“你看这个，

是监控系统最后的画面。”平板屏幕上，医院各个区域的监控画面大多已经黑屏，

只有几个关键区域还能显示。其中一个画面里，副院长正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手里握着一把手术刀，竟在毫不犹豫地剥自己的脸皮。他的动作很机械，

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鲜血顺着下巴流到白大褂上，而他的脸颊皮肤下，

似乎有东西在不断凸起、蠕动。“基因锁失效了。”方悦的声音带着疲惫，也带着绝望，

“我们后来才查到，一周前医院接收了一批从肿瘤医院转运来的实验体，

说是用于新型抗癌药的研究。最先接触这些实验体的，就是副院长、张护士长还有老杨他们。

现在看来，那些实验体携带的变异基因，能破坏人类自身的基因链，

接触者先是出现器官异常增殖，最后连人类的形态都维持不住。”肿瘤医院？

我心里猛地一沉，下意识摸向白大褂内侧的夹层——那里藏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我妹妹顾晓，她穿着肿瘤医院的护士服，笑得一脸灿烂。三天前，

正是肿瘤医院最早失联，妹妹最后给我发的信息，还停留在“姐，

我们医院的器官移植科有批活体样本异常增殖，我有点怕”，从那之后，

她的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微信也没有回复。院长宣布全封闭管理时，我还抱着一丝希望，

觉得只是暂时的隔离，可现在看来，肿瘤医院的异常，早就蔓延到了我们市一院，

甚至可能已经扩散到了整个城市。就在这时，整栋住院楼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CT室的吊灯晃了晃，差点掉下来。墙上的应急灯突然亮起，原本的暖黄色灯光，

竟诡异地转为了刺目的猩红色，将整个CT室照得阴森可怖。

嵌在墙壁里的广播器突然“滋啦”作响，

之前三天循环播放的《致广大市民安全告知书》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连绵不断的诡异蜂鸣。那蜂鸣声频率很高，听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耳膜都在发疼。“这是……信号干扰？”方悦皱紧眉头，伸手捂住耳朵，

“之前监控还能接收到信号，现在连广播都被干扰了。”她的话音刚落，

CT室门外的药架深处，突然传来玻璃碰撞的清脆声响。我和方悦立刻警惕起来，

方悦抄起脚边的铅制防护板，我则重新握紧了截肢锯，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几秒钟后，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从药架后面走了出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银白色的冷藏箱，

箱子里的针剂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看清来人的模样，

我和方悦都松了口气——是药剂科的陈墨，他平时话不多，却极其负责，

每次发药都要反复核对三遍。陈墨的金丝眼镜上蒙着一层淡淡的血雾，

白大褂的袖口被扯破了，露出胳膊上的擦伤。他看到我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快步走过来，

将冷藏箱放在核磁共振仪上，语气急促地说：“你们也在这儿！太好了，

我刚才在药房附近躲了半天，那些怪物太多了。”“你有没有看到其他活着的同事？

”我赶紧问道，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能多找到几个同伴。陈墨摇了摇头，

脸上满是沮丧：“没看到，药房那边只有老杨，刚才我听到他的惨嚎了……对了，

我发现了一个关键情况，那些变异的东西，好像是被人控制着。

我刚才绕路去楼上巡查时看到，他们在育儿科病房架设了信号屏蔽器，

所以我们的通讯设备都用不了。但地下二层的生物样本库，我刚才看监控时发现，

那里的警报根本没响过，说不定样本库还没被波及！”生物样本库！我和方悦同时眼前一亮。

生物样本库不仅保存着医院历年的实验样本，还有完善的应急通讯系统和物资储备，

如果能顺利到达那里，不仅能暂时安全，说不定还能联系上外界。

我下意识又摸了摸夹层里的照片，妹妹的笑脸在脑海里愈发清晰。如果生物样本库没被波及，

说不定能从那里查到肿瘤医院转运来的实验体信息，甚至能找到妹妹失联的线索。

“我们得去生物样本库。”我坚定地说，“样本库有应急通讯设备，只要能联系上外界，

我们就有救了。而且，那里说不定有关于变异基因的研究资料，能找到阻止扩散的办法。

”方悦和陈墨都点头同意，眼下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可还没等我们商量具体路线，

CT室的管道里又传来了黏腻的爬行声，这次的声音比之前更密集，

还夹杂着一种极其微弱、细弱的啼哭——像是新生儿的哭声。

方悦的脸色瞬间变了：“育儿科……那些孩子……”她的话没说完，CT机的屏幕突然亮起，

原本漆黑的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快速闪烁，正朝着CT室的方向靠近。不用问也知道，

是那些变异怪物追过来了。“不好，它们找到这里了！”陈墨赶紧将冷藏箱抱在怀里，

“CT室的门撑不了多久，我们得赶紧走！”话音刚落，

CT室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电子锁突然冒出黑烟，紧接着，厚重的金属门板上，

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出了几张扭曲的人脸轮廓，像是有东西在门板内侧不断啃噬、腐蚀。

“快，从CT室的后门走！”方悦举起铅制防护板，挡在我们身前，

“后门连接着放射科的走廊，能绕到通往地下的楼梯口。

”我们跟着方悦快速穿过CT室的后门，刚走到放射科走廊，陈墨突然停下脚步，

从冷藏箱里拿出一支泛着淡蓝色荧光的针剂，猛地拍在我掌心。那支针剂的管壁很厚实，

里面的蓝色液体像有生命一样，在管壁内缓慢流动，摸起来微微发烫。

“这是……”我疑惑地看着手里的针剂。“今早我在药房整理物资时发现的，

藏在狂犬疫苗冷柜的最底层，被好几层保温棉裹着。”陈墨扶了扶滑下来的金丝眼镜，

语气严肃地说，“针剂的标签被人撕了，我查了上面的条形码，

显示是医院三个月前秘密采购的‘基因强化剂’。具体作用不清楚，但从名字来看，

应该能增强人体对变异基因的抵抗力。现在情况危急，你是医生，对药物最敏感，

这支针剂你拿着，关键时候或许能救命。”我握紧那支发烫的针剂，心里百感交集。

一边是未知药效的基因强化剂，可能有严重副作用；一边是步步紧逼的变异怪物，

随时可能失去生命。没有时间犹豫，我将针剂揣进白大褂内侧的口袋，紧紧贴在胸口，

感受着它传来的温度。就在这时，整栋住院楼再次剧烈震颤，比上一次更强烈。

CT室的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我们回头看去，只见CT室的整面承重墙都塌了，

露出一个锯齿状的巨大缺口。晨雾从缺口处涌进来，混着淡淡的硝烟味，能见度瞬间变低。

借着晨雾的微光，我下意识朝着远处望去，竟看到三百米外的三号住院楼天台上，

闪烁着两盏规律跳动的频闪灯——那是军方直升机特有的信号灯！“是救援！

”我激动地指着天台，“军方的直升机来了！我们有救了！”方悦和陈墨也立刻看过去，

脸上都露出了激动的神情。可这份激动没持续两秒，我就感觉到脚下传来黏腻的触感，

低头一看，地砖的缝隙里，正缓缓渗出黑色的沥青状物质，

这些物质里还混着几滴淡绿色的液体——那是生物实验室特有的培养液，

我之前在参与实验项目时见过无数次。“不好，样本库可能也出事了！

”陈墨的脸色瞬间煞白，“这些培养液只有生物样本库的实验区才有，现在渗到这里，

说明样本库的防护已经被突破了！”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刚要说话，

就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回头望去，CT室后门的铅制门板被撞开，

一只水桶粗、浑身覆盖着暗红色鳞片的怪物钻了进来——那是一条血蟒，最恐怖的是，

它的头部竟长着一张模糊的人脸，眉眼轮廓依稀能看出，是之前失踪的儿科护士小李。

长着人脸的血蟒吐着分叉的信子，信子上还沾着黏液，朝着我们快速爬过来。

方悦举起铅制防护板想要阻挡，却被血蟒的尾巴狠狠抽中，防护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