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明书的车是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内饰是冷灰色的皮质，散发着和他身上一样的清冽气息。
我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和屈辱。下巴被裴京肆捏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那些恶毒的话语像复读机一样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人老珠黄……恶心的蜈蚣疤……反胃……野种……”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心口，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擦一下吧。”
旁边递过来一方干净的手帕，纯白色，质地柔软，带着淡淡的木质香调。
我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狼狈地接过手帕，低声道谢，胡乱地擦着脸。冰冷的泪水碰到微肿的皮肤，带来一阵刺痛。
宴明书没有看我，专注地开着车，声音平稳地报了一个地址，是我目前独自居住的公寓地址。他居然知道。
“你怎么……”我有些诧异。
“陈院长提过。”他言简意赅，没有过多解释。
车内陷入沉默，但并不让人尴尬。他的存在像一道沉默的屏障，隔绝了外面那个充满恶意的世界，给了我一个短暂喘息的空间。
车子平稳地停在我公寓楼下。我解开安全带，将已经濡湿的手帕递还给他：“抱歉，弄脏了。”
“没关系。”他接过，随手放在一旁，目光落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好好休息。”
我点点头，推门下车。夜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刚才在宴会厅里强撑起来的所有力气，此刻都已耗尽。
“沈小姐。”他降下车窗，叫住我。
我回头。
夜色中，他的眼眸显得格外深邃：“有时候，退一步，未必是认输。”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可能是为了更好的出击。”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看穿了我的不甘，我的恨意，以及我内心深处尚未熄灭的、想要反击的火苗。
“谢谢。”我再次说道，这一次，包含了更复杂的情绪。
他没有再说什么，升上车窗，黑色的宾利无声地滑入夜色，消失不见。
我站在原地，直到尾灯的光芒彻底看不见，才转身走进公寓楼。手里紧紧攥着那张黑色的名片，冰冷的边缘硌着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回到空荡冰冷的公寓，保姆已经带着孩子睡了。我靠在门上，缓缓滑坐在地，巨大的空虚和悲伤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但这一次，除了绝望，还有一种别的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滋生。
宴明书说得对。退一步，不是认输。
裴京肆，林晓。你们施加在我身上的，我会百倍奉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