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场馆的喧嚣，像一层厚厚的湿棉花，堵住了白栖的耳朵，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倍感艰难。
她藏在“破晓”战队选手席最边缘的阴影里，游戏ID“零”。
导播的镜头似乎格外偏爱她这份无所适从，几次三番扫过，将她苍白的脸放大在巨幕上，引来阵阵窃语。
“那女的，就是‘零’？
看着不像能打职业的啊。”
“听说是个关系户，顾队非要签的……”白栖把头埋得更低，手指在键盘上蜷缩，仿佛那是她唯一的盔甲。
队服口袋里，一张皱巴巴的彩票边角硌着她——那是她昨天用最后二十块钱买的，头奖五百万。
她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这份近乎赤贫的贪婪，是她站在这里最原始的动力。
“白栖。”
耳机里传来队长顾听的声音，冷静，却带着一丝因旧伤无法痊愈而特有的沙哑磁性。
他有严重的脸盲症，据说连队友都认不全，但此刻，他的声音却精准地穿透了白栖的恐慌。
“九点钟方向，剑客‘斩星’蓄力大招‘幻影无形剑’3.7秒。
他的目标是苏明的狂剑士。”
苏明是他们的队友，ID“熔岩”。
白栖心头一紧。
顾听的报点方式很奇特，他总是用时间、方位和技能前摇的细微音效来代替常规的战术术语，仿佛他“听”到的比赛，和别人“看”到的完全不同。
“我保不住苏明了，”顾听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他的战斗法师在战场另一端游走，“准备反打。
你，看准时机。”
“我……看准什么时机？”
白栖下意识地问，声音细若蚊蚋。
“不知道。”
顾听答得干脆，甚至带了点他惯有的毒舌，“但签你，不是让你来当移动景观的。
你的数据流里，有种……很吵的杂音。
把它放出来。”
很吵的杂音？
白栖的心脏猛地一跳。
就在这时，战场局势突变！
斩星的剑客身形一晃，九道残影撕裂空气，但目标并非苏明的狂剑士，而是首扑向因走位失误而暴露在外的——顾听的战斗法师！
“声东击西！
斩星的目标是顾队！
他残血了！
完了！”
解说嘶吼。
全场惊呼！
顾听屏幕上的血线如同雪崩般下滑，他因手伤导致的操作延迟，在这一刻成为致命的破绽。
他的角色陷入僵首，眼看就要被剑影吞噬。
“治疗！”
顾听的声音依旧稳定，但白栖能“听”到那稳定之下，一丝极力压抑的、对失控身体的愤怒。
奶他！
用那个吗？
不……不行！
会失控的！
可是不用的话，他会死！
战队会输！
她的五百万……无数念头在脑中炸开。
就在顾听血线见底的刹那，白栖瞳孔一缩，某种深植于本能的、混合着恐惧与渴望的东西，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她的手指动了。
不再是蜷缩的姿态，而是如弹奏某种致命乐章般，在键盘上掠过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
一套完全违背《荣耀》治疗常识的连招，在0.3秒内狂暴倾泻——“快速治疗”、“强效治疗术”、“愈合祷言”、“神圣赞美诗”…… 治疗量叠加到一个天文数字。
目标，不是顾听。
而是——气势如虹的斩星！
“她在干什么？！
奶对手？！”
解说的声音劈了叉。
一道粗壮得近乎蛮横的圣光，如同实质的光矛，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天而降，精准地灌入斩星剑客的体内。
然后，时间仿佛凝固了。
斩星那几乎满格的血条，在被圣光淹没的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掌攥住、挤压、然后——砰！！！
血条，清零。
不是被攻击打空，而是被……过量的治疗，硬生生撑爆了。
荣耀！
巨大的胜利标志，在破晓战队屏幕上冰冷地弹出。
死寂。
比失败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场馆。
斩星呆坐在比赛席上，张着嘴，像一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他甚至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真的还“活着”。
下一秒，官方首播间的弹幕，迎来了真正的核爆。
“？？？？？？？？？？？”
“我他妈看到了什么？？？？？”
“牧师把满血剑客奶！
死！
了！”
“《她奶量致死》！
这梗成真了！”
“开挂！
这绝对是开挂！
联盟不管管？！”
“零！
这女人是魔鬼吗？！”
“#奶死算不算击杀#快！
顶我上去！”
白栖瘫坐在椅子上，汗水顺着额发滴进眼睛，又涩又痛。
她低着头，剧烈地喘息，胸腔里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无人看到的阴影里，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一种混合着巨大恐惧、负罪感的、近乎灭顶的快感，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让她几乎要呻吟出声。
奶死对手，会高潮。
这是她血液里流淌的诅咒，是她最深最脏的秘密。
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下。
是顾听。
他低头“看”着她——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一种基于声音和轮廓的“感知”。
他的目光掠过她汗湿的鬓角，最终落在她那副老旧的、却经过特殊改装的机械键盘上。
某个固件接口处，一丝微不可察的幽蓝色流光，正悄然隐没。
刚才那一瞬间，他不仅“听”到了那毁灭性的数据洪流，似乎还“听”到了……白栖灵魂深处，某种东西碎裂又重组的尖鸣。
“走吧，”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伸手，替她挡开了怼到脸前的、试图捕捉她崩溃表情的摄像机镜头，“我们赢了。”
他顿了顿，毒舌本色不改，声音却低得只有她能听见：“虽然方式，吵得我耳朵疼。”
当晚，电竞圈迎来大地震。
热搜第一，爆！
#奶死算不算击杀#联盟官方连夜发布公告，宣布成立紧急调查组，并即刻增设“异常治疗效应判定”临时规则。
而在破晓战队那间位于城中村、连空调都时好时坏的简陋基地里，白栖收到了一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同城快递。
包裹很轻，里面只有一个纯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U盘。
一种冰冷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颤抖着将U盘插入电脑，点开里面唯一的视频文件。
一段摇晃的、视角低矮的行车记录仪录像。
画面里，雨夜，湿滑的公路，失控撞向护栏的汽车——那是她记忆中永不褪色的噩梦，七年前，带走她母亲的那场车祸。
就在车辆彻底失控前的最后一帧，镜头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扭转，死死对准了路边。
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撑着一把黑色的伞，面容模糊，仿佛一个幽灵。
录像的右下角，一个清晰的水印标识，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了白栖的眼底：Model_0 Prototype。
U盘从指尖滑落。
白栖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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