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身后我发现拯救对象是凶手

1 重生契约意识是被一种尖锐的剥离感扯碎的。前一瞬，我还沉沦在无边无际的虚无之中，

那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对自身消亡的、固执的疑问——我是谁？我怎么死的？

这疑问是唯一维系着我存在的锚点。后一瞬，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攫住了我，

像撕开一张薄纸般将我从那片混沌中拽离。视野先是极致的黑暗，

随即被混乱旋转的色块取代，耳鸣声尖锐得几乎要刺穿我的“存在”。没有实体，

却感觉被塞进一个高速旋转的离心机，所有的感知都被搅成一团。交易。时间使者。

改变命运。重生。这些碎片化的词语在旋转中闪烁，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为了查明死因，

为了重获生命的力量，我把自己卖给了那个存在于时间之外的存在。代价是，

为他改变一个男孩的命运。

…出事前……十几分钟……”时间使者那非男非女、毫无波澜的声音似乎还在某个维度回荡。

旋转渐渐停止，尖锐的耳鸣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模糊的、仿佛隔着一层厚厚毛玻璃的现实声响。视线里的色块开始沉淀，

勾勒出轮廓。我“站”在了一个地方。不是用脚，我还没有脚。

是一种奇特的、漂浮的定位感。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用了大约三秒。一个老旧的小区，

扑面而来的年代感。斑驳的墙体裸露着暗红色的砖块和剥落的灰色水泥，

有些地方爬满了枯黄的爬山虎藤蔓。窗户多是老式的铁框绿漆，不少玻璃上蒙着灰尘。

楼与楼之间距离狭窄，电线像黑色的蜘蛛网在空中杂乱交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潮湿的霉味，混合着傍晚时分各家各户隐约传来的饭菜香气。

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我的“身体”似乎不受物理限制，可以轻易地转动视角，

但活动范围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拴住，限定在以某个点为中心的、半径不大的区域内。

这种感觉很别扭，像一个被拴着脖子的幽灵。来不及观察更多细节。

时间使者的指令清晰而紧迫：男孩。改变他的命运。他即将死在小区门口。

我的“目光”——如果那能称之为目光——迅速扫过周围。

几个老人坐在不远处的花坛边闲聊，声音含混。

一个穿着褪色睡衣的女人提着垃圾袋走向垃圾桶。孩子的笑闹声从某栋楼后面传来。然后，

我看到了他。就在我正前方，大约十几米开外，靠近小区锈迹斑斑的铁艺大门方向。

一个男孩，看上去十五六岁，穿着干净的蓝白色校服，背着黑色的双肩书包。他正低着头，

慢慢走向门口，步伐有些拖沓，像是在为什么事情烦恼。是他吗？目标？

几乎是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

冷的、预设好的“知识”流入了我的意识——就像时间使者提前设置好的程序被触发：男孩，

林辰，十八岁，高二。死亡方式：三分十七秒后，在走出小区大门时，

被一辆因躲避突然蹿出的野猫而失控冲上人行道的蓝色中型货车撞击，当场死亡。

三分十七秒。时间开始像冰冷的秒针，在我意识的深处滴答作响。

2 命运交错我“驱动”着自己这具无形的身体，向他“飘”过去。束缚感很明显，

但移动尚可。我必须在他走出大门前拦住他。怎么拦？我一个没有实体的意识，

如何与活人交互？时间使者没有给我说明书。尝试。必须尝试。我集中全部的精神，

想象着自己伸出手，去拍他的肩膀。毫无反应。他依旧低着头，一步步走向命运的终点。

我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如同穿过一团虚无的空气。一股焦躁感攫住了我。

如果无法触碰，无法交流，那我来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二分四十五秒。他离大门更近了。已经能透过铁艺栏杆的缝隙，

看到门外街道上偶尔驶过的车辆。我再次尝试，这次不仅仅是想象，

而是调动了所有属于“我”的、残存的那点力量，那股对重生的渴望，对死亡真相的执念。

给我……碰到他！一种凝滞感传来，仿佛伸入了一团浓稠的胶水里。男孩的脚步顿了一下，

极其细微的一顿，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脸上掠过一丝疑惑，但并未抬头，

继续前行。有效！虽然极其微弱！二分零一秒。他的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小区大门内侧的门线。

门外的人行道不宽，再外面就是车流渐密的马路。不能再等了！我放弃了局部接触的企图，

将所有的意识力量，想象成一股无形的推力，对准他的整个身体侧面，猛地一“撞”！“唔！

”男孩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体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带得向旁边踉跄了好几步，

差点摔倒在地。他脸上的疑惑变成了明显的惊愕和一丝恼怒，猛地抬起头，

看向他原本站立的方向——那里空无一人。“谁啊？！”他带着怒气喊道，

视线扫过空荡荡的身侧和身后。成功了！他离开了原本的死亡路径！就在他踉跄退开，

站稳身体，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的同时——轰——！！！一声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

混合着刺耳的、拖长的刹车声，猛地从小区门口炸开！一辆蓝色的中型货车，

如同脱缰的野兽，猛地冲上了人行道，几乎是擦着男孩刚才站立的位置，

狠狠地撞在了小区大门旁边的水泥门柱上！车头瞬间瘪了下去，挡风玻璃呈蛛网状碎裂，

引擎盖扭曲着翘起，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声。

白烟混杂着水汽从破损的引擎舱里嗤嗤地冒出。时间，正好是预定的死亡时刻。

男孩僵在原地，脸上的惊怒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惨烈车祸现场，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可以想象，

如果不是刚才那莫名其妙的一下，他现在已经成了车轮下的亡魂。周围响起了路人的惊叫声。

我悬着的意识稍微放松了一些。成功了……第一步，成功了。我改变了他死亡的“果”。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那辆肇事的货车驾驶室。碎裂的挡风玻璃后面，

司机似乎没有受太重的伤，安全气囊弹开了，撑在他面前。那是一个中年男人，

戴着顶灰色的帽子。他的表情……很奇怪。不是惊魂未定，不是撞车后的茫然，

也不是查看自己是否受伤。他双手还紧紧抓着方向盘，脖子却极力前伸，

一张脸死死地贴在蛛网状的挡风玻璃后面，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

瞳孔缩成了两个极小的黑点，充满了极致的、纯粹的……惊恐。

他正死死地盯着货车车头刚刚撞击的位置——也就是男孩原本应该站立、被他撞死的位置。

可现在，那里空无一人。只有被车轮蹭过、留下一点痕迹的地面，和旁边撞得变形的门柱。

司机在看什么？他为什么是这种见鬼一样的表情？他撞上了门柱，虽然惊险，但并未撞到人，

值得如此恐惧吗？就在我疑惑之际，我看到司机的嘴唇在哆嗦，隔着模糊的玻璃和一段距离，

我“读”出了他反复喃喃的话语的口型。“没有……没有……人呢？

……我明明……撞到了……明明撞到了啊！”一股寒意，

毫无征兆地沿着我无形的“脊柱”爬升。不对劲。……3 时间亡魂夜幕降临。

我依旧被束缚在林辰附近，无法远离。他经历了那场惊吓后，

被小区保安和围上来的人询问了几句，他支支吾吾，只说好像被人推了一下，没看清是谁，

然后就被车祸吓到了。人们只当他是幸运，安慰了几句，

注意力很快都集中到了处理车祸和司机身上。男孩低着头，快步回到了家，

一套位于三楼、陈设普通却整洁的单元房。他家里似乎没有别人。他放下书包，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很久都没有动，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在后怕？

还是在想那“推”了他一下的“人”？晚上八点整，客厅的电视机被自动打开，

调到了本地的新闻频道。林辰似乎并没有操作，他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向屏幕。

“……今日傍晚，在我市平安小区门口发生一起单方交通事故，

一辆货车因故失控撞上小区大门，司机轻伤，

无其他人员伤亡……”新闻主播用标准的语速播报着，画面出现了白天事故现场的简短报道，

货车已经被拖走，只剩下损坏的门柱。林辰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反常。紧接着，

新闻画面切换，似乎是一段在医院或是交警队临时询问室拍摄的片段。画面中的男人，

正是那个货车司机，他头上贴着纱布，情绪非常激动，

对着镜头或者是询问他的警察挥舞着手臂，脸色惨白。“我没说谎！我真的撞到了！

一个男孩！穿着校服的男孩！”司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带着哭腔，

“我就看着他从那里走出来……然后……然后就撞上去了！砰地一声！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脸……他的书包……可是……可是为什么没有了？为什么什么都没有了？！你们相信我！

我撞死他了！我真的撞死他了！”画面在这里被切回主播间，

主播用略带尴尬的语气评论道：“肇事司机显然因惊吓过度产生了幻觉，

警方证实事故并未造成任何人员死亡。本台提醒广大驾驶员……”新闻结束了。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电视机屏幕的光在林辰脸上明明灭灭地闪烁。

他依旧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对司机怪异言论的好奇。

他的嘴角，甚至缓缓地、极其细微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弧度。那不是一个微笑。

那是一种……洞悉了什么，带着某种冰冷嘲弄的弧度。然后，他转过头，

目光并非散漫无焦点，而是异常精准地，投向了我“所在”的这片虚无的空间。

我的意识核心骤然收缩。他看得见我？不可能！我只是一个附着的意识！他开口了，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客厅里，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我的感知上。

“你终于来了……”他的眼睛里，倒映着电视机的荧光，深不见底。“第三个时间亡魂。

”……亡魂？他叫我……亡魂？而且……第三个？冰冷的战栗，不再是沿着脊柱，

而是瞬间席卷了我意识的每一个角落，几乎要将我这刚刚凝聚起来的存在感再次冻结、粉碎。

他看得见我。他不仅看得见我，他还知道我的“本质”？他知道时间使者？知道这场交易？

惊恐和幻觉般的指证……男孩此刻洞悉一切的眼神和话语……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

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我救下的，

可能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即将死于意外的男孩。而我所谓的“改变命运”，或许，

从一开始，就是某个更大、更黑暗棋局里的一步。林辰说完那句话后，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只是维持着那种带着诡异洞悉感的平静，看着我所在的方向。

电视机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投下跳跃的阴影，让他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睛显得深不见底。

我没有实体，却感觉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住了核心，动弹不得，

连思维的流速都变得粘稠而艰难。他等待了多久？几秒钟，或者一个世纪那么长。然后，

他嘴角那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毫米，随即隐去。他像是完成了某种确认，

不再理会我，转回头，拿起旁边的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客厅彻底陷入黑暗和寂静。

只有窗外远处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

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苍白的光带。他起身，没有开灯，借着那点微光，

走向自己的卧室。脚步平稳，没有丝毫刚刚经历生死劫难后的虚浮或惊悸。我被迫跟随着他，

那无形的锁链依旧牢牢拴着我。穿过黑暗的客厅，进入同样没有开灯的卧室。

他脱下校服外套，整齐地挂好，然后坐在书桌前，打开了台灯。暖黄色的灯光亮起，

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却让房间其他角落显得更加幽深。他摊开作业本，拿起笔，

竟然开始……写作业？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节奏稳定，一如他平稳的呼吸。

这正常得太过反常了。我的意识在剧烈地翻腾。疑问像沸腾的气泡，不断上涌。他是谁？

他到底是什么？“时间亡魂”是什么意思？前面两个是谁？他知道时间使者的存在？

他和时间使者是什么关系？那场车祸，真的是意外吗？

司机的反应……如果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拯救任务，那时间使者让我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我尝试着再次集中精神，像之前推开他那样，去“触碰”他，或者这个房间里的任何物体。

但这一次，我的力量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书桌上摊开的书本，

台灯的光晕，甚至空气里的微尘，都对我的存在毫无反应。仿佛之前那次成功的干预，

消耗掉了我绝大部分的力量，或者……那根本就是他允许之下的一次例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专注地写着作业，偶尔停下来思考，用笔轻轻点着下巴。

侧脸在台灯光下显得安静而专注，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模样。可我知道，

这平静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我必须弄清楚。

这不仅关乎交易的成功与否，更关乎我自身的存在。如果林辰知道“时间亡魂”，

知道时间使者，那他很可能也知道……关于我死亡的一些线索。不知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