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哭,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眼泪是弱者的武器,而我已经没有资格软弱。
我拿出那台为了查资料省吃俭用买来的二手智能手机,将手记一页一页,清晰地拍了下来。
特别是那些最残忍,最反人性的记录。
做完这一切,我将书房恢复原样,仿佛从未有人进来过。
接下来的几天,秦岚开始对我进行“演讲培训”。
她给了我一份稿子,上面写满了一个女儿对母亲“严厉教育”的“感恩戴德”。
“这里,你要哽咽,语速放慢,表达出你内心的感激。”
“讲到你为了省车费,冬天走一个小时回家时,你要流泪,但脸上要带着笑,懂吗?那种苦尽甘来的笑。”
她像一个导演,精心指导着我这个演员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我表现得无比顺从,甚至比她期待的还要好。
我主动提出,发布会那天要穿得朴素一点,最好是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这样才符合“逆境之花”的人设。
秦岚对我的“懂事”和“上道”感到非常满意。
她难得大方地奖励了我一条裙子。
“知意上周买的,她不喜欢这个颜色,就给你穿吧。”她轻描淡写地说。
那是一条设计过时的连衣裙,吊牌还没拆,但明显是妹妹温知意挑剩下的垃圾。
温知意正好从房间出来,手里拎着她新买的***款奢侈品包。
她在我面前晃了晃,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炫耀和鄙夷。
“姐,发布会你可要好好表现,这可是你这辈子唯一一次能站在妈妈身边,沾她的光了。”
“别搞砸了,不然我们全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攥紧的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痛。
痛觉让我保持清醒。
晚上,我再次潜入书房。
这一次,我的目标不是手记。
直觉告诉我,那个暗格里,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我将手伸进暗格的最深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小小的金属物体。
我拿出来一看,是一支很旧的录音笔。
款式老旧,至少是十年前的东西了。
我按下播放键。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讨好:“秦老师,您这个实验设计真是天才!用自己的女儿做对照组,这数据绝对真实可靠!”
是我妈的合作导师,李教授。
然后,是我妈那熟悉又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与傲慢。
“当然。温知意是我精心呵护的完美作品,而温知许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成为我理论的活体证据。”
“她的痛苦,是我论文里最完美的素材,是这部新书最值钱的卖点。”
“必要的时候,一些极端数据,也不是不可以创造。”
“等书大卖,课题评优,我就是国内儿童心理学领域的第一人。”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置。
我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我将所有音频拷贝到我的手机里,然后将录音笔和手记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
一切,天衣无缝。
发布会前一天,我那身为大学教授的父亲温建国,终于想起了我这个女儿。
他把我叫到书房,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鼓励我。
“知许啊,你妈妈为了培养你,用心良苦。这次发布会很重要,是我们家的一个新台阶,家族的未来,都看你和你妈了。”
他脸上挂着伪善的笑容,眼神里却全是精明的算计。
这个男人,这场残忍实验的知情者和“副研究员”,从妻子的名望中获利,为了维持体面生活和学术地位,早已沦为帮凶。
我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内心一片平静。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剩下冰冷的死寂。
我平静地点头:“爸,你放心。”
“我不会让你和妈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