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城之瞳

序章：瑕疵品镜城，一座由玻璃、钢铁和绝对理性构筑的都市。晨曦透过高耸的穹顶，

在无数光滑表面反射，却照不进底层“蜂巢区”的逼仄巷道。在这里，

每个人的价值都被量化为一个清晰的数字——社交评分。

它决定你的住所、你的食物配给、你的上升通道，乃至你被允许呼吸的空气纯度。

高评分者居住在云端之上的“光晕区”，享受着全景天窗与私人空气净化系统；而低评分者，

如林真，只能在混合着废气与霉菌气味的底层挣扎。而评分的高低，很大程度上，

取决于你的脸。成年礼不是庆祝，而是植入。

一枚名为“情绪管理系统”的生物芯片被植入颈后，它如同一个无形的面具，

覆盖住使用者原本的肌肉神经，确保每一块面部肌肉都按照最优化、最得体的模式运动。

微笑的弧度，悲伤的尺度，愤怒的阈值……一切都被精确编程。于是，街道上，办公室里，

屏幕上，到处都是完美无瑕、符合社交期待的表情。和谐，优雅，却也……死气沉沉。

人们用“欣慰”的表情喝下营养剂，用“适度好奇”的表情观看新闻，

用“程式化悲伤”参加葬礼。情感成了一种表演，而非体验。林真，

是这座城市唯一的“瑕疵品”。他天生神经系统异常，无法兼容EMS。十八岁那年，

在城邦植入中心，当芯片激活的瞬间，剧烈的神经抽搐让他如同癫痫发作，

整张脸扭曲成一片无法辨识的混沌。医师的诊断冰冷而残酷：“先天性神经排斥，

不可修复型表情失控。” 他的脸，是他内心的直接映射——厌恶就是拧紧的眉头，

轻蔑就是下撇的嘴角，恐惧就是瞬间放大的瞳孔和苍白的脸色。在镜城，

这被视为“赤裸的野蛮”，是“社交污染源”，是系统完美图景上一道刺眼的裂缝。

他28岁，曾是颇有天赋的数据分析师，

凭借出色的逻辑能力一度将评分维持在“良好”边缘。直到那次决定他命运的项目汇报。

当他发现上司引用的数据存在致命漏洞时，他那不听话的脸上，

瞬间布满了无法掩饰的“怀疑”与“惊愕”。那一刻，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同事脸上完美的“专注”表情都出现了一丝微妙的、程序设定的“尴尬”波动。

上司那张永远“自信从容”的假面第一次出现了卡顿般的僵硬。“林真先生，

”人事部的AI合成音毫无波澜，“你的表情管理严重失格，

对团队和谐及公司形象构成潜在威胁。根据《镜城社交资源配给法》第7章第3条，

你的合同已被终止。”他的社交评分断崖式下跌，最终定格在刺眼的“负资产”。

他被驱逐出原来的公寓，搬进了蜂巢区一个不足十平方米的单元，

这里连空气都带着一股廉价的、经过基础过滤的酸味。活下去，成了唯一的课题。

他靠在黑市做“人肉测谎”勉强维生，

客户多是那些对完美假面下的真相心存恐惧的人——怀疑伴侣不忠的富人，

担心被下属背叛的小主管，试图找出商业间谍的公司代表。他的“缺陷”，

成了他在阴影中生存的武器。

第一幕：窥见深渊黑市的“暗面集市”隐藏在一座废弃的地下物流中心深处。

空气里混杂着劣质润滑油、汗水和某种用于干扰监控信号的化学制剂的气味。

林真坐在一个由旧集装箱改造成的隔间里，

对面是一位妆容精致但EMS假面都难以完全掩盖眼神焦虑的女士。

她手指上镶嵌的微小宝石，显示着她至少是“中产”以上的阶层。“我丈夫，王磊，

”她压低声音，仿佛怕被无处不在的传感器捕捉，“他是‘寰宇科技’的中层。

最近行为很反常，评分波动很大，但对我……永远只有‘标准关怀’模式。

我怀疑他……不止一个人。但我没有证据，他的表情天衣无缝。”林真抬起眼，

他的视线能穿透那层完美的伪装。很快，王磊被请了进来，

一个戴着标准“精英式温和”假面的男人，衣着体面，举止得体。

女士按照林真事先给的剧本，询问他昨晚的行程，表达关心。王磊对答如流，

表情是恰到好处的歉意与安抚：“亲爱的，昨晚项目攻坚，整个团队都在公司。让你担心了，

是我的错。”他的声音柔和，充满诚意。但在林真眼中，那是另一番景象。

当王磊说到“昨晚在公司加班”时，

他的眼角肌肉有微不可查的、与“歉意”程序冲突的快速收缩——他在紧张。

当妻子看似无意地提到一个叫“丽莎”的女同事名字时，他完美的微笑嘴角维持不变，

但下眼睑却微微提升，泄露出一丝被掩饰的厌恶和……恐惧？最关键的，

是他瞳孔的细微变化，在听到“忠诚”二字时，那瞬间的收缩暴露了心虚，

以及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不仅仅是出轨被发现的恐惧，更像是一种秘密被触及核心的惊惶。

“他在撒谎，”交易完成后，林真在收到加密信用点转账后，平淡地陈述，

“关于昨晚的行踪，关于那个叫‘丽莎’的女人。而且，他对你……有隐藏很深的厌烦。

此外，他似乎在害怕别的东西，远比婚外情严重。”女人脸色煞白，嘴唇微颤，

最终什么也没说，踉跄离去。林真并不关心这些情感纠葛。他正准备关闭他的老旧终端，

一条加密信息窗口却突然弹跳出来，似乎是来自王磊未来得及完全关闭的私人设备，

因为近距离数据传输而意外捕获。信息很短，

固件更新V3.0……‘不可逆情绪剥离’程序启动倒计时：72小时……”林真皱了皱眉。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透出一种冰冷彻骨的不祥气息。“冗余人口”？“不可逆情绪剥离”？

他试图追踪信息源，但窗口瞬间变红，随后自毁，只留下一串无法识别的乱码。

他只来得及记下那个计划名——“净化”，以及那个令人不安的倒计时。当晚，

新闻推送引爆网络：知名企业中层王磊，因“长期工作压力导致情绪系统紊乱，

产生严重抑郁倾向”，于家中“意外”坠亡。报道配图中，

城市管理局的实权人物陈啸坤正在新闻发布会现场，表情沉痛而肃穆，

眼神中充满了“系统守护者”的坚定。“我们深感悲痛，

”陈啸坤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每个角落，他的脸是“悲悯”与“责任”的完美典范，

每一个微表情都堪称教科书级别，“镜城致力于每一位公民的身心健康，此类悲剧警示我们，

情绪管理的道路任重而道远……我们将进一步加强全民心理关怀体系建设。

”林真独自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盯着屏幕上那张无可挑剔的脸。

就在陈啸坤说到“任重而道远”的瞬间，林真看到了——在那完美假面的最深处，

一丝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肌肉牵动，那不是悲痛，那不是责任，

那是一种……计划得逞的、冰冷刺骨的狞笑。这表情如此隐蔽，却又如此真实，

像毒蛇的信子，一闪而过。一股寒意从林真的脊椎窜上头顶。王磊的死不是意外！

那个“净化计划”……第二天清晨，急促的敲门声或者说，撞击声将林真惊醒。

透过门缝的廉价监控探头，

他看到几名穿着城市管理局制服、表情“标准严肃”的人站在门外。

他们的眼神精准地锁定了他房门的方向，没有丝毫游移。更让他心惊的是，

他“读”到了他们假面下那程序化的冷酷和一丝猎杀的兴奋。林真几乎是凭借生存本能，

在对方即将破门的刹那，掀开地板上一块伪装板，滑入了后巷的维修通道。

他像一只受惊的野兽，在冰冷规整的城市缝隙里狂奔，穿过蒸汽弥漫的管道区，

跳过堆积的废弃零件。他的“缺陷”此刻成了最敏锐的警报器，

他能清晰地“读”到身后追捕者假面下那毫不留情的追击意图。

就在他即将被堵死在一条堆满垃圾的死胡同时，

一扇锈迹斑斑、看似封死的铁门突然向内打开，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猛地将他拽了进去。

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将追捕者的脚步声隔绝在外。光线昏暗，

只有几盏应急灯闪烁着幽蓝的光。这是一个废弃的数据管道间，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绝缘体的味道。救他的是一个女人，

穿着剪裁合体、材质高级的技术制服，脸上是……空白的。不，不是空白，

是那种系统待机时的“标准空白”表情，没有任何情绪色彩。“林真？”女人开口，

声音平静得像电子合成音，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非程序设定的紧绷，

“我是苏茜，城市EMS中心的高级表情设计师。”林真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喘息，

脸上是无法掩饰的、赤裸裸的恐惧和警惕，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滑落。

“城市管理局的人……为什么要抓我？”“你是一个系统漏洞，林真先生。

”苏茜举起一个闪烁着微光的神经调节器，语气依旧平稳，

但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林真那张脸吸引——那上面每一种情绪都如此鲜活、强烈，

与她日常设计的那些精致完美的“表情包”截然不同。她设计过“共情”，设计过“鼓舞”，

甚至设计过“威严”，但从未在现实生活中见过如此……真实的恐惧。这种原始的情感冲击，

让她程序化的心弦，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

产生了一丝微小的、名为“好奇”的乱码。“我是奉命来‘修复’你这个系统BUG的，

”她重复着任务指令，但举着调节器的手却微微停滞，“但看来，情况比报告里写的要复杂。

王磊，你昨天见过他。他的死，你知道些什么？

”第二幕：真实之战暂时的安全屋位于蜂巢区最混乱的区域，

是一个利用旧信号塔改造的狭小空间，外面是永不停歇的悬浮车轰鸣和霓虹广告的闪烁。

这里，林真和苏茜形成了奇特的同盟。

苏茜的高级权限和深厚的EMS知识为他们提供了临时的庇护和一些内部信息渠道，

而林真的能力，则成了穿透一切谎言迷雾的、无可替代的利刃。

“陈啸坤在利用EMS系统做某些事情，

”林真将他在黑市听到的碎片信息和看到的表情告诉苏茜，“‘净化计划’，我听到的。

王磊的死不是意外，他是因为接触了这个计划而被灭口。

”苏茜最初表现出强烈的抗拒和不信。“荒谬。陈啸坤局长是系统的象征，

是‘镜城和谐’的奠基人之一。他主导的EMS系统优化升级，是为了提升全民福祉。

”她调出陈啸坤的公开演讲视频，指着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你看，

他的情绪曲线稳定在最优区间，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服务于城市的稳定与发展。

”但林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指向屏幕上陈啸坤的一个特写：“看这里，

当他提到‘底层民众的适应性’时，他的颧肌主要发力点在‘微笑’，

但眼轮匝肌的参与度不足百分之三十。这不是真正的‘鼓励’，这是‘轻蔑’。还有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