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金焱磊雨夜,苏州河漂着一具“女尸”。
她从坟茔爬出,手握半块残玉。
昔日苏州首富独女沈知绾,被挚爱与姐妹沉江。
三年后,北平最奢华的百乐门舞厅,她身着黑色蕾丝洋装,慵懒靠在二楼栏杆边。
翡翠耳环映着楼下觥筹交错。
“沈小姐,您要的名单。”
侍从躬身递上烫金名帖。
她垂眸,鲜红指甲划过三个名字:负心未婚夫——如今上海滩最风光的银行家毒辣表妹——名动江南的昆曲名伶幕后黑手——权倾华东的军阀司令指尖在第三个名字上停留,杯中红酒漾出涟漪。
---午夜钟声敲响时,百乐门的鎏金舞池正流淌着爵士乐。
沈知绾站在二楼阴影处,黑色蕾丝手套紧握栏杆。
楼下,顾世钧搂着她的表妹林晚晴滑入舞池中央,男人军装上的勋章与女人旗袍上的珍珠,在璀璨灯下格外刺眼。
三年前,就是这两人,将中了迷药的她塞进麻袋,沉入苏州河冰冷的淤泥。
“沈小姐。”
侍从无声递来烫金名帖。
她垂眸,鲜红指甲划过羊皮纸上的墨迹。
第一个名字:顾世钧,华东银行总裁。
第二个名字:林晚晴,江南昆曲皇后。
第三个名字:张啸山,淞沪警备司令。
她的指尖在“张啸山”三字上停留,杯中红酒随之轻晃。
这位权倾华东的司令,曾是父亲生前至交,也是那夜下令灭门沈家的幕后之人。
“看够了?”
低沉男音自身后响起。
一件驼绒大衣裹住她裸露的肩头。
她回头,对上楚家二少爷楚怀瑾担忧的眼。
这位留洋归来的医学博士,总想将她拉出仇恨的泥潭。
“二哥,”她轻笑,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让大衣从肩头滑落,“百乐门的暖气,足得很。”
楚怀瑾的手僵在半空。
楼下舞池忽然一阵骚动。
林晚晴捂着被酒水泼湿的旗袍前襟,楚楚可怜地望向顾世钧。
而“失手”的侍者早己被人群淹没。
沈知绾端起新酒杯,抿了一口。
琥珀色液体映出她眼底的冷光。
好戏,才刚刚开始。
楚怀瑾凝视她侧脸,声音艰涩:“知绾,收手吧。
张司令的势力不是你一个人能撼动的。”
“一个人?”
她转着酒杯,目光掠过舞池中那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时刻关注她动向的男人们——有掌握航运命脉的帮派少主,也有报业帝国的年轻大亨。
他们或多或少,都曾受过沈家恩惠,或……觊觎着沈家最后的遗产。
她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
“二哥,你说错了。”
---次日,华东银行信贷部经理被匿名举报勾结日商,引发挤兑风潮。
顾世钧焦头烂额时,沈知绾正坐在和平饭店顶楼,与英国汇丰洋行的代表洽谈“注资”。
窗外黄浦江浑浊,江面倒映着她冷静的眉眼。
“沈小姐的条件很优厚,”洋人推过合约,“只是,我们需要张司令的担保。”
她指尖的钢笔顿了顿。
“不需要。”
包厢门被推开,一名身着戎装、肩章闪亮的年轻军官大步走入,眉宇间与张啸山有几分相似,眼神却清亮锐利。
“家父的印章,我带来了。”
张凌禹,司令独子,将一方铜印放在桌上,目光灼灼看向沈知绾,“知绾,这就是你想要的?”
她接过印章,指尖擦过他掌心,感受到对方一瞬间的紧绷。
“少帅雪中送炭,知绾铭记。”
---林晚晴的专场演出在即,后台却乱作一团。
定制的云锦戏服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与她三年前沉江时身着款式一模一样的素白旗袍。
林晚晴尖叫着扯烂旗袍,却从里面抖落一张泛黄照片——正是她与顾世钧合谋,在沈家书房偷拍机密文件的瞬间。
她脸色惨白,疯狂撕碎照片。
门外,沈知绾倚着墙,听着里面崩溃的哭喊,慢条斯理点燃一支烟。
火星明灭,映着她毫无波澜的眼瞳。
楚怀瑾找到她时,只看到地上一堆灰烬,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鸦片酊气味。
他心头一紧,这种来自南洋的迷药,他曾在她被救起时的衣物上闻到过。
“你用了那种药?”
她吐出一口烟圈,模糊了面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己。”
---张司令五十寿宴,冠盖云集。
沈知绾一袭正红色天鹅绒长裙,手持锦盒,出现在宴会厅门口。
瞬间夺走所有目光,包括主位上那位不怒自威的司令。
顾世钧端着酒杯走来,声音压抑着愤怒:“知绾,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
“顾行长,”她微笑,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人听清,“听说您的保险柜里,还锁着沈家老宅的地契?”
顾世钧脸色骤变。
她不再看他,径首走向主位。
张啸山打量着眼前这张与故友依稀相似的脸,眼神锐利如鹰。
“世侄女,这份寿礼,老夫受不起。”
“世伯客气,”沈知绾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块通透的翡翠,“物归原主。”
这正是当年张啸山赠予父亲,后被抄家时失踪的传家宝。
张司令瞳孔微缩,接过锦盒的瞬间,手指触到她冰冷的指尖。
就在这时,舞池灯光骤暗!
一声枪响划破喧嚣。
人群尖叫混乱中,沈知绾被人猛地拉入怀中,熟悉的消毒水气味传来——是楚怀瑾。
同时,另一只有力的手臂则将她往相反方向带去,带着硝烟味——是张凌禹。
“别动!”
两个男人的低喝同时响起。
灯光重新亮起。
沈知绾站在原地,毫发无伤。
只有张司令手中的酒杯碎裂在地,酒液猩红。
他脸色铁青,盯着她,缓缓抬手,抹去溅到脸上的酒渍。
寿宴被迫中止。
---返回别馆的汽车上,沈知绾摊开掌心,露出一张被汗浸湿的纸条。
那是张凌禹拉她时,塞入她手中的。
父亲己知你身份,速离。
车窗外,上海滩的霓虹飞速倒退,流光溢彩,却照不进她幽深的眼底。
汽车并未驶向别馆,而是在外白渡桥停下。
她下车,走到桥中央。
冰冷的江风裹挟着水汽,吹拂着她的卷发。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她没有回头。
“三年不见,世伯别来无恙。”
张啸山走到她身侧,与她一同望着漆黑的江面。
“那块翡翠是假的。”
他平静陈述。
“真的那块,”沈知绾转头,对他嫣然一笑,“大概还在令郎手中。
少帅对我,倒是比对您这个父亲,更忠心些。”
张啸山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杀意。
“你以为,靠着凌禹,靠着楚家那小子,还有那些乌合之众,就能扳倒我?”
“不。”
她向前一步,手搭在冰凉桥栏上,身体微微前倾,如同即将坠落的蝶。
“我从没想过要靠他们扳倒您。”
江风卷起她的话语,飘散在夜色中。
“我只是要把您给我的东西,亲手还给您。”
她缓缓抬起左手,掌心躺着一枚小巧的银色钥匙,在远处灯下闪着微光。
“比如,您存在汇丰银行地下金库,第三号保险柜里的……那样‘东西’。”
张啸山脸上的从容终于碎裂。
他死死盯住那枚钥匙,仿佛看到毒蛇。
沈知绾的手指轻轻松开。
钥匙划过一道银弧,坠入下方深不见底的黄浦江。
“就像这样。”
她看着他瞬间灰败的脸色,轻声补充。
“连同里面那些,您与关东军往来密函的……胶片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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