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雪的指尖还悬在半空，距离那支被踩扁的钛白颜料管只有几毫米。
白色的颜料从变形的塑料管里挤出来，像融化的奶油，顺着银色高跟鞋的鞋跟往下流，滴在浅棕色的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刺眼的白。
更让她心疼的是，好几滴颜料溅在了自己的帆布鞋上 —— 鞋头本就磨出了毛边，此刻又多了几块不规则的白渍，像是原本干净的画布被泼了不该有的颜色。
她猛地收回手，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面前的林薇薇，眼里满是惊讶，还带着点没反应过来的茫然。
林薇薇却像是没看见她的表情，甚至故意把脚往颜料管上又碾了碾，鞋跟再次压过塑料管，发出轻微的 “嘎吱” 声，更多的白色颜料被挤出来，沾得鞋底满是。
她微微抬起下巴，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一圈的同学都听见：“哟，南宫同学，这么贵重的进口颜料，也能随便掉在地上？”
雪雪的手指蜷了蜷，目光落在被踩得变形的颜料管上，小声说：“它…… 它不是随便掉的，我刚才拿的时候没拿稳……没拿稳？”
林薇薇打断她，轻轻晃了晃脚上的高跟鞋，水钻在阳光下闪着光，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恶意，“南宫家不是有的是钱吗？
一支颜料而己，丢了再买就是，犯得着蹲在地上捡？
难道南宫家连这点钱都舍不得给你花了？”
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议论，有人偷偷看向雪雪，眼神里带着好奇，也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雪雪这才意识到林薇薇是在故意针对自己，她抿了抿唇，心里有点委屈，却还是不想跟人吵架，只是弯下腰，想去把那支颜料管捡起来 —— 就算被踩扁了，里面说不定还有剩下的颜料，刮一刮或许还能用，浪费太可惜了。
她刚一弯腰，手腕上的玉镯就顺着小臂往下滑了滑，堪堪停在手腕内侧。
那是妈妈留给她的遗物，羊脂玉的质地，颜色温润得像初春的暖玉，镯身上还雕着细细的缠枝莲纹，是爸爸特意找老匠人定制的，大小刚好贴合她的手腕，平时戴在手上几乎不会滑动。
今天早上出门时，爸爸还特意叮嘱她：“雪雪，玉镯要戴好，别弄丢了，这是妈妈最宝贝的东西。”
此刻阳光刚好从窗户照进来，落在玉镯上，折射出淡淡的光晕，缠枝莲纹的细节在光线下看得格外清晰，连玉镯内侧刻着的 “雪” 字都隐约能看见。
林薇薇的目光原本还落在雪雪的帆布鞋上，瞥见那只玉镯时，眼神骤然一沉，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一样。
她认得这种玉 —— 上个月她妈妈在珠宝店看中过一只类似的，店员说那是上好的羊脂玉，一只就要几十万，她妈妈犹豫了半天都没舍得买。
可南宫雪雪居然天天戴在手上，还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林薇薇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指尖传来轻微的痛感，却压不住心里翻涌的嫉妒 —— 凭什么南宫雪雪什么都有？
家世好、爸爸疼，连戴的玉镯都是她妈妈买不起的，现在还装出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博所有人的同情！
“南宫雪雪，你这是没听见我说话吗？”
林薇薇的声音冷了几分，语气里的不耐烦越来越明显，“我跟你说话呢，你蹲在地上干什么？
装可怜给谁看？”
雪雪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捡颜料管的动作顿住了，她抬起头，眼里带着点无措：“对不起，是不是我挡你路了？
我马上就捡起来，你别生气……”她总是这样，遇到事情第一反应就是道歉，哪怕错的不是自己。
坐在不远处的李萌萌实在看不下去了，拿着纸巾快步走过来，蹲在雪雪身边，小声对她说：“雪雪，别跟她废话，她就是故意的。”
说完，李萌萌抬头看向林薇薇，语气带着点强硬：“林薇薇，你把雪雪的颜料踩坏了，还这么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林薇薇没想到李萌萌敢跟自己顶嘴，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瞪着李萌萌：“李萌萌，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我跟南宫雪雪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李萌萌还想反驳，却被雪雪轻轻拉了拉衣角。
雪雪摇了摇头，小声说：“萌萌，算了，是我先把颜料掉在地上的，不怪她……”她一边说，一边拿起李萌萌递过来的纸巾，小心翼翼地去捡那支被踩扁的颜料管 —— 塑料管己经变形，但捏了捏，里面确实还有剩下的颜料，她心里稍微松了点，想着回去洗干净管子，说不定还能挤出一些来。
林薇薇看着雪雪这副 “逆来顺受” 的样子，心里更气了，却又找不到理由继续发作 —— 毕竟是她先踩了人家的颜料，再闹下去，反而显得她理亏。
她冷哼一声，不再看雪雪，提着裙摆，踩着沾了颜料的高跟鞋，故意在木地板上留下一串白色的脚印，转身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路过张琪身边时，林薇薇压低声音说了句：“等着瞧，我不会让她这么舒服的。”
张琪连忙点头，眼里满是附和的笑意：“薇薇，我帮你盯着她，有情况我告诉你。”
雪雪没听见她们的对话，她正蹲在地上，用纸巾一点点擦着帆布鞋上的颜料。
白色的颜料己经有点干了，擦起来很费劲，纸巾擦破了好几张，鞋上还是留下了淡淡的印子。
李萌萌蹲在她旁边，帮她一起擦，一边擦一边叹气：“雪雪，你就是太善良了，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跟她道歉。”
雪雪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看着鞋上的印子，小声说：“其实她也不是故意的吧？
可能就是没看见颜料管……怎么不是故意的！”
李萌萌急了，“她明明就是盯着颜料管踩下去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还有她刚才看你玉镯的眼神，那叫一个凶，我都怕她过来抢你的镯子！”
提到玉镯，雪雪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冰凉的玉质贴着皮肤，让她心里安定了些。
她笑了笑，对李萌萌说：“不会的，她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多想。
而且这镯子是妈妈留给我的，我会戴好的，不会弄丢。”
李萌萌看着她单纯的样子，心里又气又心疼，却也知道劝不动她，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帮她擦鞋子。
周围的同学渐渐散去，有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有人假装整理画具，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看向雪雪这边。
班长陈宇拿着点名册走过来，看到地上的颜料渍和雪雪手里的破颜料管，皱了皱眉，对雪雪说：“南宫雪雪，要不要帮忙清理一下？
我那里有酒精棉片，擦颜料应该管用。”
雪雪抬起头，对陈宇笑了笑：“谢谢你，班长，不用了，我用纸巾擦就行，别麻烦你了。”
陈宇还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瞥见林薇薇正坐在座位上盯着这边，眼神里带着警告的意味，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留下一句 “有事再叫我”，就拿着点名册离开了。
雪雪没注意到陈宇的犹豫，也没看见林薇薇投来的怨毒目光。
她的注意力全在手里的颜料管上 —— 她小心翼翼地把管子上的灰尘擦掉，又用纸巾把挤出来的颜料一点点刮进小调色盘里，虽然不多，但调一点浅色的亮部应该够了。
“还好还能用一点。”
雪雪小声嘀咕着，脸上露出了一点满足的笑容，像是捡到了宝贝一样。
李萌萌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支新的钛白颜料管，塞到雪雪手里：“雪雪，这支给你，我上周刚买的，还没开封，你拿去用，别用那支被踩坏的了。”
雪雪连忙把颜料管推回去：“不行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颜料，你自己还要用呢。”
“我还有一支呢！”
李萌萌把颜料管又塞了回去，语气很坚定，“你要是不收，我就生气了！
而且你那幅向日葵画得那么好看，用新颜料才配得上嘛！”
雪雪看着李萌萌认真的眼神，心里暖暖的，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下了颜料管，小声说：“谢谢你，萌萌，等我用完了，我再买一支新的还给你。”
“不用还！”
李萌萌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是朋友嘛，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雪雪点点头，把新的颜料管放进自己的画具袋里，又小心翼翼地把那支被踩扁的颜料管收起来 —— 她想着回家后洗干净，说不定还能当笔筒用，不能浪费。
她蹲在地上，继续用纸巾擦着木地板上的颜料渍，阳光慢慢西移，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散落的画笔和颜料管上。
她没看见，教室门口的走廊里，林薇薇正站在那里，透过窗户盯着她的背影，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张琪站在林薇薇身边，小声说：“薇薇，你看她跟李萌萌那么好，咱们要不要……”林薇薇打断她，眼神里满是阴狠：“急什么？”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下周就是商会宴了，到时候南宫宏肯定会带她去，我有的是办法让她出丑。”
张琪眼睛一亮，连忙问：“薇薇，你有什么好主意？”
林薇薇没回答，只是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聊天框，快速输入了一行字：“帮我准备点东西，下周商会宴用。”
发送完消息，林薇薇抬头又看了一眼教室里的雪雪，眼里的嫉妒和恶意更浓了 —— 南宫雪雪，你不是喜欢装纯吗？
我倒要看看，等你在所有人面前出丑的时候，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教室里，雪雪终于把地上的颜料渍擦干净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拿着画具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李萌萌己经帮她把画架调整好了，向日葵的画布就摆在面前，阳光照在画上，金黄的花瓣像是真的在发光。
雪雪坐下来，拿出李萌萌给的新钛白颜料管，拧开盖子，挤出一点颜料在调色盘里，又加了一点柠檬黄，轻轻搅拌着。
她看着调色盘里明亮的颜色，嘴角又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 她想快点把向日葵画完，等画好了，就拿给爸爸看，爸爸肯定会很开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