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理会身后的鸡飞狗跳。
我走进厨房,淘了米,切了昨天特意去镇上买的五花肉,准备给自己做一顿红烧肉。
上一世,为了林妙那个虚无缥缈的明星梦,我省吃俭用,多少年没吃过一顿安稳饭。
每次有点好吃的,都紧着她。
她吃肉,我啃骨头,她喝汤,我用汤汁拌饭。
结果呢?
我养出了一只白眼狼,一只恨不得啖我肉、饮我血的畜生。
林妙见我在厨房里不为所动,哭闹声渐渐小了下去。
她大概是没想到,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我,这次竟然会这么铁石心肠。
突然,她猛地冲进厨房,一把抢过我手里的菜刀,狠狠地朝自己的手腕比划。
“你不给我钱,我就死在你面前!”
她脸上挂着泪,眼神里却满是算计和威胁,她笃定我不敢拿她的命来赌。
又是这一招。
上一世,她就是用这招逼着我,让我心惊胆战地卖掉了家里最后的地。
可这一次,我看着她,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想死?”
我平静地看着她,甚至往前递了递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
“别把血弄脏了地,不好收拾,死碗里吧。”
“等你死了,我正好拿卖地的钱,给你买口好棺材。”
林妙彻底愣住了,她举着刀,手在半空中僵住,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不可思议。
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你……”她气得浑身发抖,“你还是不是我妈!”
“从你嫌我丢人,说自己是孤儿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是了。”
我冷冷地回应,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她心里。
我们家的争吵声,很快就引来了邻居。
隔壁的张婶最是好事,她第一个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一进门,看到林妙举着刀,我冷着脸,她立刻“哎哟”一声。
“秀英啊,这是怎么了?
孩子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好好说啊,怎么能把孩子逼成这样!”
林妙一看到救星,立刻“哇”地一声哭出来,手里的刀也“哐当”一声应声落地。
她扑到张婶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婶,你快劝劝我妈!
她疯了!”
“她不肯卖地供我去上培训班,还要我去掰玉米!
掰一根才给一分钱!
她这是要毁了我一辈子啊!”
张婶一听,立马拉下脸,对着我就是一顿数落。
“秀英,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开呢?”
“妙妙可是我们村里飞出去的金凤凰,她要去当大明星,那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你不支持她,还让她去干粗活,你这当妈的是怎么当的?
心也太狠了!”
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些看热闹的村民,对着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就是,秀英也太死脑筋了。”
“孩子有出息还不好?
守着那点地能有什么前途。”
这些话,上一世我也听过。
那时我只觉得愧疚,觉得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本事,耽误了女儿的前程。
可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我缓缓举起自己的双手,摊在张婶和众人面前。
“张婶,各位乡亲,你们都看看我这双手。”
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关节粗大,皮肤皲裂,指甲缝里嵌着永远洗不掉的泥垢。
“这双手,挖了二十年的地,才把她林妙养到十八岁。”
“这双手,磨出了多少血泡,才供她读完高中,让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得跟城里小姐一样金贵。”
“现在,她要去当什么大明星,就要我把我们娘俩吃饭的根给卖了。”
“她说,地卖了,她红了,会加倍报答我。
可要是她红不了呢?
要是那十万块打了水漂呢?
到时候,我们娘俩吃什么?
喝什么?
住哪里?”
我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个看热闹的村民,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
“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比谁都希望她好!
可我不能拿我们娘俩的命,去赌她一个虚无缥缥的梦!”
“我让她下地干活,不是要毁了她!
我是要让她知道,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是一滴汗一滴汗从土里刨出来的!
我是要让她明白,做人要脚踏实地!”
我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门口的议论声也变了风向。
“秀英说的也在理,地是命根子,哪能说卖就卖。”
“是啊,当明星哪有那么容易,别到头来钱花了,人也没影了。”
林妙见风向变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怨毒。
她从张婶怀里挣脱出来,狠狠瞪了我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好!
你不给我钱,我自己想办法!”
她说完,猛地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我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心里冷笑一声。
上一世,她为了钱,能找人打断我的腿。
这一世,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还没走出山沟的“大明星”,能想出什么花样来。
我知道,她跑去的方向,是村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