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青岚宗后山杂役院的鸡还没叫第二遍，苏寒就己经扛着扁担往井边跑了。
深秋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他却只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袖口还破了个洞，露出冻得发红的手腕。
不是他不想穿厚点，实在是杂役院就发这一套衣服，想添件新的？
得攒三个月的月钱，可他连自己都快养不活，哪有闲钱置装。
“苏寒！
你磨叽个屁！”
刚到井边，身后就传来一声炸喝，吓得苏寒手一抖，手里的木桶差点掉地上。
回头一看，是杂役院的管事刘三 —— 这人满脸横肉，左脸一道刀疤从眼角拉到嘴角，平日里最喜欢拿鞭子抽不听话的杂役，院里没人不怕他。
“刘管事，我、我这就挑水！”
苏寒赶紧应着，弯腰去提水桶。
井沿结了层薄冰，滑得很，他蹲下去的时候没注意，膝盖 “咚” 地撞在石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可不敢喊出声，只能咬着牙把水桶往井里放。
绳子放了老长才碰到水面，苏寒使劲往上提，胳膊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他今年十七，看着不算瘦，可身子骨弱 —— 三年前刚进杂役院的时候，他还想着好好练功，将来进外门、当核心弟子，可练了没几天就发现，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别人练《青岚心法》，三天就能感觉到丹田有灵气转，他练了三年，丹田还是空荡荡的，跟块死石头似的。
外门考核每年一次，他去试过两次，第一次连入门的 “聚气” 都没达标，第二次更惨，刚上台就被个外门弟子一脚踹下来，摔得浑身是泥。
从那以后，“软脚虾废柴” 的外号就跟着他了，连杂役院里的人都敢欺负他。
“哗啦 ——”水桶刚提上来一半，突然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整桶水顺着苏寒的后背浇下去，冷得他打了个寒颤，短褂瞬间湿透，贴在身上跟冰壳子似的。
“哈哈哈！
你看他那样，跟落汤鸡似的！”
笑声传来，苏寒回头，就见王胖子带着两个跟班站在身后。
王胖子比苏寒大两岁，长得五大三粗，力气也大，去年就摸到了外门的门槛，就等着开春考核，这会儿在杂役院更是横着走。
“王哥，你……” 苏寒攥紧了扁担，声音有点发颤。
他知道跟王胖子硬碰硬没好果子吃，上次有个杂役跟王胖子顶嘴，被打得躺在床上半个月起不来。
“我怎么了？”
王胖子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苏寒的肩膀，力气大得让苏寒差点跪下去，“挑桶水都这么慢，刘管事没抽你，算你运气好。
不过也是，像你这样的软脚虾，抽了也没用，这辈子也就配挑水扫地了。”
旁边的跟班也跟着起哄：“就是，听说他还想去外门？
别做梦了，外门弟子的门槛都比他高！”
“我看他连给外门弟子端茶倒水都不配！”
苏寒的脸涨得通红，不是羞的，是气的。
他想起三年前，爹娘把他送到青岚宗山门口的时候，娘偷偷塞给他一块玉佩，红着眼眶说：“寒儿，娘知道你想练功，进了宗门好好学，别让人欺负，将来有出息了，给咱家里争口气。”
那时候他还拍着胸脯保证，说一定会当上核心弟子，让爹娘过上好日子。
可现在…… 他连杂役院都没熬出去，还天天被人这么欺负。
“怎么不说话了？
哑巴了？”
王胖子见苏寒不吭声，更得意了，伸手就要去推苏寒的脑袋。
就在这时候，苏寒突然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王胖子的手。
他低着头，声音不大，却很清楚：“我还要挑水，别挡着我。”
王胖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苏寒敢躲。
他眯了眯眼，脸色沉了下来：“哟，你还敢躲？
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说着，王胖子就挥拳朝着苏寒的胸口打过来。
这一拳要是打实了，苏寒最少得躺三天。
苏寒吓得赶紧闭眼，可预想中的疼痛没传来，反而听到 “哎哟” 一声。
他睁眼一看，只见刘管事拿着鞭子站在王胖子身后，鞭子梢还抽在王胖子的背上。
“刘管事！
您怎么打我啊？”
王胖子捂着背，一脸委屈。
“打你怎么了？”
刘管事眼睛一瞪，“杂役院的规矩忘了？
不许私斗！
你要是闲得慌，就去把演武场的落叶扫了，扫不完别吃饭！”
王胖子不敢反驳，狠狠瞪了苏寒一眼，带着跟班灰溜溜地走了。
苏寒松了口气，赶紧对着刘管事鞠躬：“谢谢刘管事。”
“谢***啥？”
刘管事哼了一声，“我不是帮你，是不想有人在杂役院闹事。
赶紧挑水，厨房还等着用呢，晚了仔细你的皮！”
说完，刘管事甩着鞭子走了。
苏寒看着刘管事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 那里贴身藏着一块巴掌大的玉佩，黑褐色的，上面刻着模糊的龙纹，边缘都被磨得发亮了。
这是娘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三年来，他不管洗澡还是睡觉，都没摘下来过。
刚才王胖子要打他的时候，他好像感觉到玉佩微微发烫，一股暖流顺着胸口传到西肢百骸，让他没那么怕了。
苏寒摸了摸玉佩，心里忽然有了点劲。
他重新提起水桶，这一次，肩膀好像没那么疼了，胳膊也有力气了些。
挑着水往厨房走的时候，路过杂役院的饭堂，听见几个杂役在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
北苍州那边出事了，有个叫落云镇的地方，被人血洗了！”
“真的假的？
谁这么大胆子？”
“不知道，听说是些邪修，会什么咒术，能让普通人自相残杀，老吓人了！”
“还好咱们在青岚宗，有宗门护着，不然……”苏寒脚步顿了一下，邪修？
血洗小镇？
这些词他只在杂役院的旧书里见过，没想到真的会发生。
他没敢多听，赶紧挑着水往厨房走 —— 他现在只是个杂役，想这些没用，先把眼前的活干好，再慢慢想办法练功才是真的。
到了厨房，把水倒进大水缸里，苏寒累得靠在缸边喘气。
厨房的张婶看他可怜，偷偷塞给了他一个窝窝头：“快吃吧，刚蒸好的，别让刘管事看见。”
苏寒接过窝窝头，心里暖暖的，说了声 “谢谢张婶”，就躲到角落啃了起来。
窝窝头有点硬，可他吃得很香 —— 这是他今天的第一顿饭。
啃完窝窝头，他又得去扫演武场。
演武场很大，全是落叶，得扫到天黑才能扫完。
苏寒拿着扫帚，一下一下地扫着，风把刚扫好的叶子又吹散了，他也不恼，只是重新扫。
扫到傍晚的时候，他实在累得不行，就靠在演武场的柱子上休息。
这时候，外门弟子们练完功回来了，一个个穿着青蓝色的弟子服，腰间挂着佩剑，意气风发的样子。
其中一个外门弟子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撞了苏寒一下，不仅没道歉，还瞪了苏寒一眼：“不长眼啊？
别挡着道！”
苏寒赶紧往旁边挪了挪，看着外门弟子的背影，心里酸酸的。
他也想穿那样的弟子服，也想腰间挂着佩剑，也想成为别人羡慕的样子。
他摸了***口的玉佩，玉佩又微微发烫，好像在鼓励他。
苏寒握紧了拳头，心里暗暗说：娘，我不会放弃的，就算我现在是个软脚虾，总有一天，我会练出本事来，不让你失望，也不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得逞！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虽然他现在还很弱小，可他的眼睛里，己经有了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