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药浴雾气,弥漫在东宫最隐秘的殿宇。
萧景琰将自己深深浸入深褐色的药汤中,温热的水流没过锁骨,试图驱散一日扮演储君带来的疲惫。
只有在此时,她才能卸下“太子”的沉重冠冕,短暂地做回自己。
殿门却在此时,“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萧景琰浑身一僵,猛地抓过池边的白色里衣裹在身上,厉声喝道:“谁?!”
雾气缭绕中,一个窈窕的身影迤逦而来。
红衣似火,云鬓花颜,不是那位入宫三月便宠冠后宫的妖妃沈未央,又是谁?
她怎么敢?
怎么敢不经通传,首闯太子寝宫禁地!
“殿下好大的火气。”
沈未央的声音带着天然的娇媚,她无视萧景琰瞬间冰冷的脸色,目光如同有实质,慢悠悠地扫过太子湿漉漉的墨发,过于清秀的眉眼,最终,停留在那被湿衣紧紧包裹、却意外平坦的胸前。
萧景琰心头巨震,杀意骤起,面上却强自镇定:“贵妃娘娘闯入孤的浴殿,于礼不合。
还请速速离去!”
“礼?”
沈未央轻笑出声,一步步走近,玉手竟旁若无人地探入浴池中,撩起一捧药汤,“这宫里,陛下的话,才是礼。
而如今……”她倾身向前,红唇几乎要贴上萧景琰的耳廓,吐气如兰,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陛下最听我的。
你说是不是,姐姐?”
最后两个字,如同惊雷,在萧景琰耳边炸开。
她猛地抬眼,对上沈未央那双含笑的眸子,那眼底没有半分疑惑,只有洞悉一切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她知道了!
她怎么会知道?!
这个秘密,关乎母后与妹妹的性命,关乎整个东宫的存亡!
萧景琰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像是淬了冰:“孤不知贵妃在胡言乱语什么。”
“是吗?”
沈未央首起身,好整以暇地把玩着自己染着蔻丹的指甲,“殿下这‘隐疾’的药浴,味道可真特别。
不知若臣妾告诉陛下,殿下这‘病’……需要的是掩盖身形、抑制生长的药材,陛下会作何感想?”
萧景琰的心沉入谷底。
这个女人,不仅看出了她的女儿身,连她用来伪装的药方都一清二楚!
“你想要什么?”
萧景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己是一片清明与冷寂。
她不再伪装,属于女子的声线虽低,却清晰可辨。
沈未央笑了,如同最娇艳的牡丹盛放,说出的话却冰冷而野心勃勃:“简单。
我要你,助我登上凤位,执掌后宫。
作为回报,我保你母后与妹妹荣华平安,更助你……将这皇权,独揽手中。”
殿内陷入死寂,只有浴池的水声滴答作响。
萧景琰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人,她像一朵淬了剧毒的花,美丽而致命。
与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贵妃娘娘如今圣眷正浓,何需孤来相助?”
萧景琰试图挣扎。
“圣眷?”
沈未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波流转,“男人的恩宠,是这宫里最靠不住的东西。
何况,皇后宝座空悬,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
那些盘根错节的老牌世家,可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上位。”
她走到萧景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池中的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诱惑:“但若有太子殿下您,这位‘国之储君’在朝前呼应,我在后宫筹谋,这盘棋,不就活了吗?”
“你凭什么认为孤会答应?”
萧景琰声音冰冷,“孤现在就可以杀了你灭口。”
“杀我?”
沈未央咯咯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既然敢来,自然留了后手。
若我今日不能安然走出东宫,明日,殿下您的秘密,就会出现在陛下的龙案上。
您要赌吗,殿下?”
萧景琰沉默了。
她赌不起。
母后半生凄苦,全系于她一身。
妹妹年仅十岁,天真烂漫。
她不能拿她们的性命做赌注。
良久,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决绝:“……好。
我答应你。”
沈未央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但是,”萧景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属于储君的威压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压向沈未央,“你若敢动我母后和妹妹一根头发,我萧景琰,纵使化身修罗,也必让你……万劫不复。”
沈未央微微挑眉,非但不惧,眼底反而闪过一丝激赏。
“成交。”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萧景琰因紧绷而显得格外清晰的下颌线,动作轻佻又暧昧,“那么殿下,我们的第一件事,就是拔掉总在陛下面前说你‘不堪大任’的……礼部侍郎,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