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烬昭的身子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他放下她，拨开她的手。
“冷伶月。”
男人声音低沉得可怕，似警告，眸色如黑夜，暗无边际。
冷伶月也看着他，没有半点惧意，只轻笑出声，在他抗拒又冷漠的神色里，拉过他的手比了比。
他越是不乐意，她便越想看他低头。
兴许他依了她的亲近，她反倒会痛快放手也不一定。
“哥哥，你太凶了。”
“冷伶月，我是男子。”
“我知道呀。”
她伸出手，和他比着大小。
少女瞧着雪白的指尖其实布满了细痕和薄茧。
可她长得实在好看，好看到即便她满身旧痕，也依旧有着如雪一般发白的肌肤，魅惑至极。
“哥哥今晚陪我睡好不好？就和小时候一样。”
男人浑身又绷得厉害，眸底暗色愈加汹涌。
白光又猛烈了起来，冷伶月只觉***，全身血液都在叫嚣着，要毁掉眼前这个男人的清白。
她果然恶毒。
恶毒到看不得贺烬昭有一点好，恶毒到那白光一出现，她便更想让贺烬昭染上她所有的黑暗，再也不能去寻他心里的光明。
就在冷伶月一点点陷入疯狂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有脚步声靠近，还夹杂着旁人的相劝。
很快，便有声音落下。
“冷伶月，父亲已经答应我，免了你今日下跪的责罚，你快放贺大哥出来，只要你不再欺负他，今日之事我可以不怪你，也可以不和你计较！”
冷伶月还在握着贺烬昭的手把玩。
像是得了趣，指尖划过他虎口处的厚茧，而后和他掌心相对。
冷婉荷久未听见回应，她上前，把门敲得哐哐作响，好像慢一秒，贺烬昭便会受天大的委屈。
“冷伶月，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放他出来！他被你逼下水后受了伤，怕你发怒连药都未上，他眼下受不了你的折磨！”
里头的人兴致被打断。
她抬眸，对上男人瞧不出情绪的目光，像是闲聊般，淡淡开口。
“贺烬昭，你说，你是谁的人？”
“你的。”
“她要你以后去她那，你要去吗？”
“不去。”
男人平静回应，声音沉寂。
冷伶月清楚他的顺从是因为被承诺困住，无法反抗。
她起初烦极了他每次对她的折腾毫无情绪，如今，却也能冷眼看着他低头，好似麻木地接受这一切。
但此刻她还是松开了他的手，学着无视那团白光，起了身。
贺烬昭拦下她。
“要去做什么？”
“你说呢？”
她眼底已经生出戾气，目光扫过他的脸，落到墙上挂起来的长鞭上，勾唇冷笑。
“当然是去要她滚啊。”
男人仍旧没让她动，半晌，他才又开口：“我去。”
他抽回自己的手，可刚侧身，便听她冷冷道：“我不准你去。”
两人目光相对。
贺烬昭没有说话，冷伶月也没有退让。
她看着他，原以为又会听他说不，可面前的男人只在沉默了一瞬后，点了头。
“好，那就都不去。”
他重新握住她的手，像她刚刚玩的那样，把自己的掌心送到她指尖下，“喝药吧，我端来。”
冷伶月没应，也没让他起身。
贺烬昭骨子里其实很冷。
和她不一样，她还有恨，还有能让她疯狂的东西，可他没有。
他才是真的对谁都不在意。
除了他母亲。
可眼下，他第二次为了冷婉荷开口。
和刚刚在池边一样，怕她伤她，不让她去，还主动和她亲近。
冷伶月唇角弧度又冷了几分。
她甩开他的手，起身。
“可是哥哥，我偏要去。”
打开门，冷伶月对上了满脸焦急的冷婉荷。
冷婉荷急得眼睛里都是眼泪，瞧着可怜兮兮。
她看向里头的人，还哭着，却又冲着他笑起来。
“你没事便好，我还怕你——”
“二妹妹，要我说多少次呢？”
冷伶月看她，语气温和到让人毛骨悚然，“他是我的人，你这么惦记他，是想做什么？”
“你胡说什么！”
听她说话如此大胆，冷婉荷整个人瞬间急了起来。
“我与贺大哥清清白白，眼下赶来，不过是怕你因我迁怒于他！你怎能说出这等不知廉耻的话！”
“这样啊。”
冷伶月眨了眨眼。
因着适才白光出现时的刺痛，她眼中湿润还未完全退下，眼尾红红的，清纯和魅惑交织在了一处，仿若能蛊惑人心的精怪。
她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这般心善，那刚刚我让人砍辛奴胳膊的时候，你怎么不赶来呢？你怕我因你迁怒贺烬昭，不怕我因你杀了辛奴？”
她笑，“怎么二妹妹自己的下人不上心，反倒来上心我的人？还有，你是他什么人，配用这迁怒二字？”
后头跟来的丫鬟都低下了头。
冷婉荷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唇瓣翕动半晌。
神色转了几许，她害怕似地开口，像是才知晓这件事。
“你，你真的砍了辛奴的胳膊？”
“二妹妹不是清清楚楚，就在你刚刚走过来的那里，你去瞧瞧，兴许你的鞋子，还踩了他的碎肉和血。”
冷婉荷连连后退，受了惊吓的眼下意识望向了里头的男人。
“贺大哥......”
冷伶月也侧了侧身，看向他。
似想到什么，她看了一眼那团白光，忽的又笑起来，让出了路。
“你的贺大哥也没能瞧见那截胳膊，不过，我可以让你自己问。”
说罢，她转身。
原本不准他出来的人，此刻突然便将他留在了此处。
贺烬昭眉心轻拧，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直到她彻底走进里屋。
“贺大哥，我不知道......不知道辛奴他受了那么大的痛苦，我——”
话音未落，冷婉荷忽的顿住。
她瞧见男人喉结上的那抹牙印，脸色几度变幻，差点失态。
她这才反应过来，冷伶月愿意让他们单独说话的缘由。
她握紧了手。
“贺大哥，你怎么——”
“二姑娘还是叫我名字比较好。”
男人平静的语调落下，周身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我还要看着她喝药，若无事，二姑娘请回吧。”
“你，你是不是受了她的逼迫？”
冷婉荷一脸的不相信。
她委屈地又哭了起来。
“母亲已经答应我，让你来我这，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那些下人的活，我知你有本事，我会请父亲送你去军营——”
“二姑娘，我在这，并没有受谁逼迫。”
“你何必瞒我？”
“二姑娘请回吧，再耽搁，她的药要冷了。”
冷婉荷看着他又一次要让她走，她紧了紧帕子。
最后一滴眼泪落下，她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满眼委屈地又看了他一眼。
只是转身时，冷婉荷原本含泪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疑惑，很快，便又随着她的眼泪一并消失在了眼角。
-
屋里。
冷伶月微抬着头。
你这样，只会让贺烬昭在察觉到爱意后，对女主生出更多的愧疚，同样的，对你下手时也会越狠。
何必呢？不如早些收手，主动撮合他二人，兴许，你能改变自己的结局。
那团白光不停随着声音变幻出文字。
字字句句，苦口婆心。
你确实救了他母亲，和他有过交换，可他在你身边的这些年，于他而言全是黑暗。
如果是你，好不容易瞧见光明，你还会回头去想念满身泥泞的日子吗？
你强留着他，他便真的是你的人，真能对你好吗？
其实你知道的，他从来都讨厌你，所以才会抗拒你的亲近。
冷伶月第一次生出了沉默。
她的假面就这样被这些字给撕开，露出了她最深处的不堪。
后头贺烬昭关上了门。
端起药送来她跟前。
她转身，瞳仁映出男人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