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舟的手指在航电面板边缘滑过,指尖压住检修口的黑色方块,确认信号拦截器仍处于激活状态。
L波段的屏蔽效率显示为98.2%,比起飞时下降了0.5个百分点。
他没有抬头,只是将左手缓缓移向腕表,旋紧半圈。
表盘背面的星图刻痕再次泛起微光,这一次,蓝纹扩散到了外圈第三轨。
驾驶舱门开启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岑疏月站在门口,手持标准巡检平板,肩线笔首,袖口磨损处露出一线金属丝边。
她出示了航司审计部签发的临时通行码,扫描通过后才迈入舱内。
“例行检查,”她说,“导航冗余模块和通信链路稳定性。”
程砚舟点头,目光未离主控屏。
飞行高度35000英尺,三亚空域尚未进入雷达覆盖区,侧风量稳定在4节以内。
一切正常——但他的呼吸频率在她踏入的瞬间降低了0.3次/分钟,这是身体对潜在威胁的自动调节。
她走近操纵台,手指在加密接口上方悬停片刻,像是在等待系统自检完成。
实际上,她的拇指内侧正轻触袖口夹层,启动纳米录音器的脉冲同步模式。
耳垂下方的微型接收器随即开始闪烁,频率与塔台通信间隙完全一致。
“你上次执飞极地航线时,”她忽然开口,“是否遇到过非标准气流扰动?”
程砚舟不动声色地调整麦克风电平至-12dB,使她的语音被主控系统标记为“非必要通讯”,并自动注入白噪音干扰。
同时,他借整理遮光板的动作,用眼角余光捕捉到她耳垂微光的闪动节奏——每一次闪烁都精确对应一次外部数据包发送。
他知道她在录什么:他的指令语调、呼吸间隔、操作延迟。
这些生物信号能反推神经反应模式,匹配某种己知的行为模型。
他没回答问题,反而伸手关闭了自动驾驶日志回放窗口。
屏幕熄灭的刹那,他注意到她左手无意识地抚过袖口三次,动作节奏与发动机低频震动完全吻合。
这不是习惯,是触发机制。
拦截器提示:L波段信号中断0.8秒。
足够了。
他重新打开日志界面,调出登机桥监控回放。
画面中,岑疏月走向安检通道,转弯时左手第三次抚过袖口,而那一刻,飞机APU排气流速恰好出现0.6秒波动。
两者相位锁定。
他在心里记下这个时间差。
“你的制服纽扣缺失。”
她突然说,视线落在他领口第二颗空缺的位置。
他抬眼看向她。
这个问题无关技术,属于飞行规范范畴。
但她问得精准——那是紧急迫降时崩落的纽扣,也是祖父遗物航表唯一能固定的位置。
“不影响操作。”
他说。
“但违反《民航飞行员着装条例》第7条。”
“条例也允许特殊情况下的功能优先原则。”
他反问,“你今天佩戴的耳饰,是否通过电磁兼容检测?”
她顿了一下。
“标准认证款。”
“建议下次提供检测编号。”
他收回视线,手指轻敲通信主控板,触发离线协议下的反向信道扫描。
结果未显,但他己确认:她的设备正在尝试建立隐蔽数据链,目标地址跳转频繁,最终指向瑞士某加密卫星节点。
那个方向,正是阿尔卑斯山脉腹地。
与此同时,瑞士山谷深处的一间控制室内,奥格斯特·冯·霍尔德曼坐在宽大办公桌后,左眼虹膜泛着冷光。
军用气象卫星的画面在他视野中展开,航班轨迹如一条细红线,穿行于太平洋上空。
他手中钢笔敲击桌面,三短一长,节奏与飞机引擎喘振频率同步。
“信号中断0.8秒。”
技术人员报告,“接收端仅捕获片段,神经响应曲线不完整。”
奥格斯特没有回应。
他注视着屏幕上突然出现的气流扰动标记——原本平稳的高空风场,竟在航班前方形成一道窄幅切变带。
这并非自然现象,而是他下令启动的远程模拟干扰,旨在诱发程砚舟调用“气流预判”能力。
只要系统激活,神经电信号就会通过微表情、瞳孔变化、操作精度等参数泄露特征码。
可程砚舟没有立即应对。
相反,他关闭了所有辅助导航模式,切换至传统仪表交叉验证,手动修正航向。
姿态仪、空速表、高度计逐一核对,动作缓慢却精准。
系统界面本该浮现的淡金色边框,在他刻意压制下只显现了0.4秒便消失。
“他在隐藏反应阈值。”
奥格斯特低声说,钢笔重重落下,“加大扰动强度,我要看到他被迫依赖系统的那一刻。”
指令下达十秒后,侧风切变量骤增至12节,方向突变。
程砚舟终于抬起右手,掌心贴向操纵杆。
就在指尖接触的瞬间,透明界面无声浮现:**外部观测指数上升,建议启用云层透视**。
他没有执行。
而是深吸一口气,改用大气静温与马赫数推算真实空速,结合VOR/DME定位完成航迹修正。
整个过程未调用任何系统功能。
界面自动隐去。
奥格斯特站起身,走到墙前。
照片上,他与程砚舟祖父并肩站在驼峰航线纪念碑前,笑容弧度分毫不差。
他伸手抚过镜框边缘,低声下令:“让他多飞几次雷暴区。
系统代码需要真实压力才能完全展开。”
回到驾驶舱,岑疏月仍在等待回应。
“固件升级请求,”她递出平板,“导航模块v3.7.1,预防性补丁。”
程砚舟接过设备,扫了一眼版本号。
航司标准库最新为v3.4.8,中间跳过了三个迭代周期。
伪造明显。
“当前航段无冗余切换窗口。”
他说,“联系地面技术支持,提供数字签名认证包。”
“可以延迟。”
她点头,语气平静。
他在交接日志中输入一行备注:“F.S.72协议适用”。
这是祖父时代的暗语,专用于标记“高风险伪装行为”。
她转身离开前,指尖轻触耳垂,接收器停止闪烁。
传输失败。
客舱内,她坐下,打开加密终端。
屏幕显示:**采集数据信噪比低于阈值,无法生成有效模型**。
她盯着那行字,眼神第一次出现波动。
而在驾驶舱,程砚舟将航表再次拧紧一圈。
表盘背面的星图,蓝纹己蔓延至外缘第六轨。
他右手轻搭操纵杆,左手摩挲金属边缘,目光落在前方云层边界。
雷暴预警即将触发。
飞机正驶向三亚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