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或者说，是走廊里传来铁器碰撞和脚步声所代表的“清晨”，第一缕惨白的光线还没能完全透过那扇高窗上的铁栏杆，房门就被打开了。
穿着白色护工服的男人端着一个塑料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杯水和几片颜色各异的药片。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戴着一张僵硬的面具。
“吃药。”
声音平板，没有一丝波澜。
沈清辞蜷缩在铁床的角落，一夜未眠让他的眼睛又红又肿，像两个核桃。
他看着那些药片，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这是什么药？
我……我没病。”
护工像是没听见他的辩解，只是把托盘往床头柜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响。
“按时吃药是规定。”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沈清辞猛地摇头，泪水又涌了上来：“我不吃！
我要见陆北辰！
我要打电话！
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护工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对他的“不配合”感到不耐烦。
他不再废话，首接伸手，动作粗暴地捏住沈清辞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
另一只手拿起水杯，就要往他嘴里灌。
“唔……放开我！”
沈清辞拼命挣扎，手脚并用踢打着，水洒了他一身，冰凉刺骨。
恐惧和屈辱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从未受过这样的对待。
挣扎中，药片掉在了地上。
护工低咒一声，加大了力道。
沈清辞感到下颌骨快要被捏碎，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让他眼前发黑。
就在这时，另一个略显年长的护工闻声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混乱的场面，对那个男护工说：“算了，老张，第一天，别逼太紧。
让他缓缓。”
被称为老张的护工这才悻悻地松开手，厌恶地甩了甩手上的水渍。
“不识好歹！
到了这里，还以为自己是少爷？”
他狠狠地瞪了沈清辞一眼，弯腰捡起地上的药片，重新放回托盘，“不吃也得吃！
下午再说！”
两个护工离开了，再次锁上了门。
沈清辞瘫软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混合着洒落的水渍，狼狈不堪。
下巴上留下了清晰的红色指印，***辣地疼。
刚才那一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这里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这里没有人在意他是不是被冤枉的。
陆北辰的名字，在这里失去了所有的魔力，甚至可能是一种催化剂，招致更恶劣的对待。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从脚底一点点缠绕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次被打开。
这次进来的是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医生，身后跟着一个拿着记录板的护士。
医生看起来西十多岁，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像是在审视一个实验标本。
“沈清辞？”
医生翻看着手中的病历夹，“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姓王。
现在对你进行入院后的初步评估。”
护士在一旁准备记录。
王医生问了一系列问题：姓名、年龄、家庭情况、和陆北辰的关系、为什么会被送进来……沈清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解释，拼命强调自己是正常的，是被陷害的，是陆北辰误会了他。
“我和北辰是恋人！
我们在一起三年了！
是那个林乔！
他打碎了我妈妈的花瓶！
我只是推了他一下……我不是疯子！
医生，你相信我！”
他急切地抓住医生的白大褂袖子，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王医生不动声色地抽回袖子，推了推眼镜，在病历上记录着，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嗯。
情绪激动，有明显的被害妄想症状，对特定人物存在攻击性臆想。
关系认知混乱，将资助关系错误理解为恋爱关系。”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沈清辞几乎要崩溃了，“我没有妄想！
我说的是真的！”
王医生合上病历夹，对护士吩咐道：“病人抗拒现实，情绪不稳定。
加大镇静类药物的剂量，必要时采取约束措施，确保他和他人安全。”
“约束措施……”沈清辞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知道那是什么——把人绑在床上无论怎样挣扎，都不能撼动分毫。
护士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王医生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而专业，不带一丝人情味：“沈清辞，来到这里，就要接受治疗。
只有配合对你才有好处。”
说完，他转身离开，护士紧随其后。
房间里再次剩下沈清辞一个人。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紧闭的房门，耳边回荡着医生那些冰冷的断语。
“被害妄想……关系认知混乱……”他们不相信他。
他们把他所有真实的痛苦和辩解，都当成了病症的表现。
陆北辰，你听到了吗？
他们说我疯了。
你是不是……也希望我疯掉？
这个念头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他心里最深处。
他缓缓抱住头，将脸埋进膝盖，不再哭泣，只是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窗外，天色依旧灰蒙。
铁栏杆的影子，像一道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印在他绝望的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