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适应性训练,第三天。”
赵铭的声音通过监控扬声器传来,清晰又冷酷。
“目标:连续保持***超过四小时,期间无外出干预。”
此时是下午一点。
客厅里,老人已经焦躁不安地挣扎了两个小时。
我坐在小小的护理间里,看着监控里那双不断试图站起的腿。
心像是被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熬。
我的房门被从外面反锁了。
赵铭说,这是为了“避免我因为心软而破坏训练效果”。
我试着求他:“赵先生,老先生血压都升高了,还出现了心律不齐,我们调整下方案吧!”
扬声器里传来他不耐烦的嗤笑。
“林蒹,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
“这是‘环境适应性强化’的必经阶段,是AI根据他的体能数据和病史精准计算的压力阈值。”
“轻微的生命体征波动,是身体适应新环境的正常应激反应。”
“你这种大惊小怪,只会培养出一个脆弱、依赖的‘老小孩’。”
“我的父亲,以后是要在这种标准化环境中长期生活的,这点适应都做不到?”
我绝望地拍着门板:“这不是适应,这是折磨!”
“折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冒犯的怒火。
“我投入了上千万研发的护理系统,你管这叫折磨?”
“你一个普通护工,懂什么叫科学护理?”
“你再敢说一个字,马上给我滚蛋!”
之后,扬声器里再也没有了他的声音。
只剩下监控画面里老人越来越微弱,几乎不再挣扎的颤抖。
我贴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我痛恨自己的无力。
我甚至开始怀疑,我坚持的那些所谓“尊严与共情”,是不是真的错了。
也许,这些科技精英,真的掌握着我们普通人无法理解的“效率密码”?
下午三点,挣扎终于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
我的心猛地悬到了嗓子眼,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
我发疯似的撞着门:“赵铭!
开门!
快开门!
老先生不动了!”
过了好几分钟,门锁才咔哒一声打开。
赵铭穿着定制衬衫,一脸不悦地看着我。
“鬼叫什么?
训练成功了,达到了‘静态阈值’,你打扰了我的会议。”
我推开他,疯了一样冲到轮椅前。
老人的脸色灰败,嘴唇发紫,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
我伸手一探颈动脉,脉搏快而紊乱。
“必须吸氧!
立刻!
马上!”
我推着轮椅就要往医疗间冲。
赵铭却像一堵墙,死死地挡在门口,脸上是疯狂的偏执。
“不准去!”
“这是耐受测试最关键的时刻,我需要完整的十二小时数据!”
“现在进行医疗干预,所有数据都会被污染,前功尽弃!”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他不关心父亲的死活,他只关心他的“数据”!
“你让开!”
我推着轮椅想从她身边挤过去。
他却一把按住轮椅,紧紧锁住刹车,像保护一件精密仪器。
但他的眼神,看的不是父亲,而是墙角的生物传感器。
“你别过来!
你这个不可理喻性的护工,你想毁了我多年的研究!”
我趁他分神,从旁边的护理车上拿起氧气面罩,想给老人先吸氧。
刚碰到老人的口鼻,就被他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
***辣的疼。
“谁让你给他吸氧的!”
他歇斯底里地尖叫。
“血氧饱和度的变化曲线,也是这次‘耐受阈值测定’的核心数据之一!”
“你违规进行医疗干预,数据被污染了!”
他当着我的面,拿起平板,在今天的记录里,用颤抖但又带着一种诡异兴奋的手指,输入了一行字。
“事件:执行人林蒹,于下午3点15分,违规进行医疗干预,导致本次‘环境耐受极限训练’数据污染,评估……失败。”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怨毒。
“你毁了我的训练模型!”
那一刻,我看着他因为“数据被污染”而扭曲的脸。
看着轮椅上那个奄奄一息,却被当成测试样本的老人。
我心里最后一丝对“子女”这个词的伦理期待,彻底碎了。
我缓缓拭去唇边的血迹,支撑着站起身来。
目光沉静地望向他,眼底再无半分波澜。
行啊。
既然数据是你唯一在意的。
我会呈现出无可挑剔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