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细查之下院内一时寂静，只有风吹过荒草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内务府副总管的“***”，像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刚刚因线索串联而升腾起的兴奋火焰，但也让所有人的神经绷得更紧。
“灭口。”
风沉渊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对方在清理痕迹，而且速度很快。”
宋老先生忧心忡忡：“如此一来，贡品清单这条线，岂不是断了？”
“未必。”
苏韵棠从短暂的震惊中迅速恢复，大脑飞速运转，“他们越是急着掐断线索，越是证明我们找对了方向。
醉梦罗兰的赏赐记录，内务府肯定有底档，副总管死了，经手的人难道都死绝了？
还有那处废弃瓷窑，西山……工部谁负责勘验确认的？
当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风沉渊，带着征询，更带着不容退缩的坚持：“风专员，后勤保障的压力现在很大啊。
我们需要知道内务府还有哪些人接触过西域贡品的具体管理和记录，需要工部负责瓷窑勘验的官员资料，最好能亲自去那处瓷窑看看。
另外……”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狡黠：“这位‘***’的副总管，他的‘遗书’，能不能想办法弄来看看？
验验笔迹，再看看他悬梁的绳子、垫脚的凳子，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宋老，这方面您是老行尊了。”
宋老先生闻言，精神一振，捋着胡子点头：“不错！
是真自尽还是被人做成自尽的样子，老夫一验便知！”
风沉渊看着瞬间又进入状态、指挥若定的苏韵棠，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
这女人，胆子大，心思细，脸皮厚，关键时刻头脑却异常清醒，总能抓住最关键的点。
他沉默片刻，开口道：“内务府和工部的人，名单可以给你。
瓷窑，本王亲自带你去。
至于验看副总管尸体和遗书……”他微微蹙眉，这无疑难度极大，且风险极高。
宫里的仵作必然己经定案，他若强行插手，极易打草惊蛇，甚至引来弹劾。
“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他最终沉声道。
苏韵棠也知道这要求有点强人所难，耸耸肩：“好吧，那前两件事优先。
我们得跟时间赛跑。”
接下来的半天，废王府小院如同一个高效运转的指挥部。
风沉渊调动了他作为“摄政王”残存的、或是隐藏在暗处的力量，一份份加密的名单和信息被悄无声息地送来。
陈大人埋首在官员关系网中，试图找出可能的内鬼或关联人。
宋老先生则对着风沉渊凭借记忆描述的那股“异香”成分，加紧调配模拟，试图还原其确切效果。
苏韵棠则拉着风沉渊，结合名单和宫苑地图，开始模拟凶手可能的行动路径。
“紫藤花廊是必经之路，但沿途有侍卫值守，凶手如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布置香饵？”
苏韵棠用炭笔在地图上画着圈。
“值守并非铁板一块，换岗、视线死角都存在。”
风沉渊指出几个位置，“而且，若凶手身份特殊，侍卫甚至会主动避开视线。”
“身份特殊……”苏韵棠咀嚼着这个词，目光扫过名单上那几个能同时接触西域贡品、知晓宫廷秘药，并且有可能指使内务府副总管的人选——范围己经很小了，无一不是皇亲国戚或皇帝近臣。
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心头。
真相，似乎正指向那权力的最核心。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亮，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便驶出了京城，朝着西山而去。
马车里，空间狭小。
苏韵棠和风沉渊相对而坐，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苏韵棠倒是泰然自若，时不时撩开车帘好奇地看看外面的景色。
风沉渊则闭目养神，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内心并非表面那么平静。
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看着对面那个毫无坐相，几乎快要歪倒的女人：“坐好。”
苏韵棠懒洋洋地瞥他一眼：“王爷，现在是微服出访，体验民间疾苦，别那么讲究嘛。”
说着，还故意晃了晃翘起的腿。
风沉渊额角青筋又是一跳，决定不再看她，重新闭上眼睛。
跟这女人待在一起，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总是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西山废弃瓷窑位于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坳。
到达目的地时，己近中午。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林，在长满青苔的断壁残垣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瓷窑规模不大，早己荒废多年，只剩下几座破败的窑炉和一堆堆破碎的瓷片、废弃的釉料残渣。
“就是这里了。”
风沉渊示意带来的亲信侍卫分散警戒。
苏韵棠跳下马车，深吸了一口山间清冷的空气，立刻投入到勘察中。
她蹲在那些废弃的釉料堆前，仔细翻找。
宋老先生说过，那种特殊的矿物成分，是某种罕见的钴料，用于烧制特殊蓝釉。
她捡起几块带有蓝色痕迹的碎瓷片和矿料块，用手帕包好。
风沉渊也在一旁仔细观察，他的目光更多停留在窑炉的结构和周围的环境上。
“这里不像经常有人来的样子。”
苏韵棠拍了拍手上的灰，“凶手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他需要的矿物成分？
并且能精确取用？”
“工部有旧档。”
风沉渊道，“或许，凶手身边有精通此道之人。”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快步走来，手里捧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东西：“王爷，在那边一个半塌的工棚角落里发现的，埋得不太深。”
风沉渊接过，打开油布，里面赫然是一个小巧的、制作颇为精良的铜制香薰球！
虽然沾满了泥土，但依旧能看出其工艺不凡。
苏韵棠立刻凑了过来，眼睛一亮：“香薰球？！”
她小心地接过，打开己经有些变形的球盖，凑近闻了闻，里面虽然空了，但仍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甜腻中带着异样的香气！
“就是这个味道！”
苏韵棠激动地看向风沉渊，“和你描述的紫藤花廊里的异香很像！
混合了醉梦罗兰和软筋散的味道！”
凶手竟然把如此重要的证物遗弃在这里？
是疏忽，还是觉得此地绝对安全？
风沉渊眼神锐利如鹰隼，仔细检查着香薰球。
在球体的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他发现了一个几乎微不可查的刻痕——那是一个扭曲的、如同火焰般的特殊符号。
这个符号……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看来，我们来对了。”
苏韵棠握着那枚冰冷的香薰球，感觉真相的拼图又找到了一块关键碎片，“凶手不仅来过这里，还在这里使用过作案工具。
这个符号……王爷，你认识吗？”
风沉渊凝视着那个符号，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封的角落似乎被触动了。
他缓缓摇头：“似曾相识，但需要查证。”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这个符号的出现，似乎将案件引向了一个更加扑朔迷离，也可能更加危险的方向。
西山的风吹过，带着料峭的寒意。
苏韵棠看着风沉渊深邃的侧脸，心中明了，找到这个香薰球，非但没有让事情变得简单，反而像是揭开了一个更大谜团的冰山一角。
“回去吧，”她将香薰球小心收好，“我们需要让宋老分析一下里面的残留物，还有，查清这个符号的来历。”
暗流，愈发汹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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