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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逃亡之路

发表时间: 2025-11-08
“再往前就是羊屎沟,除非敌人识趣,没人肯来这块宝地。”

褚元罡边说边挥舞着手中拐杖,像是在给一支上市的新产品做广告。

他的嗓门刺破了沉沉雾气,也顺手把脚下的泥水搅得愈发腥臭。

伍蘅音紧随其后,背上的药箱在混乱中撞得咣咣作响,拖着一个披着半截门板的小女人,步履略显狼狈。

她头发蓬松,一缕没命地垂在眉间,却依然冷静地嘱咐邵宗烈:“前头慢些,刚才那女人晕了,气短得像濒死的蚂蚁。”

邵宗烈回头朝她挤了个鬼脸,正巧泥地又塌下一块,脚几乎踩空。

他稳了稳身形,满脸无辜:“放心,就算敌军来了,我也让他们先掰脚腕子再说。”

说完话音未落,他顺手拽了拽褚元罡的后衣领,“老褚,别抢道,你的体形可不比人家小。”

褚元罡翻了个白眼,不甘示弱又往草丛里扎了半步,却被泥潭绊得险些跌坐。

他咳嗽着说:“兄弟们将来要有个好归宿,别忘给我烧点干净的靴子!

这年景,鞋比银子还值钱。”

羊屎沟的雾更重了,细长的芦苇丛遮住了队伍残破的身形。

偶有尖锐的喊杀声穿透后方,有箭矢破空,令人心提嗓子眼。

但褚元罡似乎浑不当回事,嘴里不断嘟囔生意经:“本来今晚还能卖三车粮,现在倒好,全搭沟里了。

邵宗烈,你欠我的猪肉账再拖一年,得翻十倍咯。”

邵宗烈边喘气边接话,声音轻快得仿佛他们不是在逃亡,而是在逛市集:“你这生意人当得越来越有大将风范,改天我把你勒进我失踪的家谱里,专门负责‘趁火打劫’一栏。”

伍蘅音皱眉瞥了两人一眼。

她蹲下身检查女难民的气息,又掏出一只药瓶:“别闹了,这些人有的是烟伤和破伤风,快指望上你的家谱了——你们俩谁还会包扎?”

邵宗烈照旧吊儿郎当地摆摆手,却驱散一些紧张氛围。

他蹲下来给小女孩清理伤口,手法不算娴熟,但出奇地耐心,还抽空哄道:“小丫头,别怕,咱们这儿只有牛粪味儿,没有刀子味儿。”

“哥哥,你是不是也闻过刀子?”

女孩睁开一只肿胀的眼睛,怯怯问。

他点头:“我还和刀子打过赌,不过每次它都认怂,一转眼就躲回刀鞘里去了。”

这段对话惹得一旁的褚元罡暗自发笑,边解开破布帮一个老头裹伤,边用沙哑的嗓子自言自语:“我们配合得还挺像一出杂耍戏班……可惜观众都是喝西风的。”

就在三人忙乱之际,远处传来嘈杂人声。

雾色翻涌,几道模糊人影蹒跚而至,为首那人瘦小灵活,什么都没带,只有一头扎进泥里的傲气。

褚元罡皱了皱眉:“宁远航?

你不是在浣溪庄盯哨吗,怎么当难民都这么游刃有余?”

瘦少年气喘吁吁,袖管里拽出一卷染血的布条:“各位大爷大姐,前边岗哨焚了,敌军要设临时据点,村头老李在瞧风,叫你们赶紧变成草堆溜过去。”

他朝伍蘅音挤挤眼,“你们这队扛把子伤号可真会挑路,连羊屎坑都长得结实。”

伍蘅音点头,语气比气色还冷静:“前哨烧起来,敌兵会抽调部分人手下来搜捕。

我们难民队要分两组,一是混进送药车里伪装,另一组……褚老板,你那后底箱能藏几人?”

“底箱能藏三人,死人都行,就是活人的脚味太重。”

褚元罡叹了口气,拎起被烟呛昏的少年,“要想真蒙混过关,可得赌点运气。

话说回来,谁要是敢摸我酒缸,得提前写遗书。”

邵宗烈看着夜将尽的天色,远处火光像一条流窜的毒蛇。

他思忖片刻,抬头朝众人低声道:“这样,伍医师带剩下的伤号,随褚元罡混在粮车里先走,宁远航,你探前路,谁都不能掉队。

我断后——如果真要死,就让我多杀点敌人才走。”

“少来这些壮烈话。”

伍蘅音不动声色递来止血药,“你针都怕还杀敌?

快记住路线,莫吓着孩子们。

我们都出事了,这些人指不定怎么活呢。”

邵宗烈抬手作揖,歪着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咳嗽两声,“伍医师,等脱险请你喝辣汤——要是还有,有汤。”

寂静夜色里,一时间气氛凝滞,泥泞里混杂着紧张和一丝难得的欢笑——哪怕只是自我安慰。

短暂安排后,小队分头行动。

伍蘅音领着妇孺,借粮车夜色掩护顺利绕开岗哨。

有个孩子不慎绊倒摔破膝盖,她俯身包扎,也不忘轻声安抚:“想哭就哭,疯跑一夜都厉害得很。”

褚元罡在旁边一边指挥难民往底箱挤,一边心疼地叹气:“这箱子比我亲娘还挤过,怎么没人关心我那两坛粮稀饭。”

宁远航先行潜伏,突然返身带回两名散兵,低声道:“敌人吃了哑巴草,哨声不响,巡夜很紧,你们速度快些。”

邵宗烈则与壮丁在雾中拖后一公里,边守边破坏倒地的石板路。

人群夹杂慌乱,偶有哭号,邵宗烈朝他们眨眨眼:“别怕,泥巴是你的朋友,身上多糊点,个个比雕塑都难找。”

夜更深了。

距离边城的一线火光越来越远,他们终于脱离险地。

伍蘅音蹲下数着幸存的人,一一问询伤势,眼底的寒意化作无声劳累。

褚元罡紧紧抱着粮车边沿,一脸落寞地望着南边。

“老褚,别惦记你的酒坛了,前面还有更肥的路。”

邵宗烈半玩笑半劝慰。

褚元罡哈了口气,语带戏谑:“那得看哪个倒霉鬼肯和我分钱,你们几个还得欠我一条命呢。”

一队人在夜色间重整成型,身后雾色里,敌哨幽暗,远远飘来铁蹄钝响,像是另一场大难的预兆。

剥开的天光微弱渗透过雾,映在伍蘅音搀扶的一对母子身上。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背,依稀还能感到药粉和脏泥混杂的温度。

前路未明,但小队默契地靠拢在一起。

泥水还没干,呼吸依旧急促,可进退之间,彼此背影倒真像剧团刚刚谢幕——狼狈、滑稽,却莫名有些安定。

他们向着无人的曙色前行,仿佛每个人都带着一段路上的秘密。

这片早己松动的世界里,他们能保全的,并不只是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