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明明是笑着的，眼角眉梢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意，刘嬷嬷只觉得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像被毒蛇盯上一般。
怎么可能？
这个从小被自己捏圆搓扁的贱丫头，怎么会有如此慑人的气场？
没等她细想，沈清欢己经敛了笑，语气平淡地开口：“说说吧，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嬷嬷眼神躲躲闪闪，刚想啐一句“***”，迎上沈清欢那双清明得能照见人心的眸子，话到嘴边立刻变了调，换上一副谄媚的笑：“二小姐说笑了，今儿就是个意外。
您每日要去荷花池打水洗衣，这刚下过雪，冰面本就不结实，您许是脚下一滑……可不就是赶巧了嘛。”
沈清欢故作皱眉思索，指尖轻点着下巴：“可我记得，昨天特意让人在湖边凿了个活水洞，方便取水，今天怎么就没了呢？”
“这……老奴哪知道啊？”
刘嬷嬷慌忙摆着手辩解，声音都有些发颤，“定是夜里天太冷，又落了雪，把洞给冻上了，这、这也是常有的事。”
倒是个能编瞎话的老滑头。
沈清欢心里冷笑，面上却对着小桃使了个眼色。
小桃立刻心领神会，把那根还带着寒气的木槌递到她手里。
沈清欢站起身，握着木槌，绕着跪在地上的刘嬷嬷慢悠悠转了一圈，语气轻快得像在闲聊家常：“这样吧，你现在去冰面上凿个洞，守着它过一夜。
明天早上若是能冻住，这事就当没发生过；若是冻不住……”她顿了顿，木槌轻轻敲了敲掌心，“后果你该知道。”
话虽轻松，刘嬷嬷却听得心头发紧，后背首冒冷汗。
她没料到，往日窝窝囊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沈清欢，今日竟这般机敏难缠。
看来，只能盼着大小姐赶紧来了，否则自己这条老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儿。
雪越下越大，鹅毛似的雪花簌簌落下，院子里的丫鬟们被沈清欢这副不怒自威的模样镇住，一个个缩着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还是小桃看不过眼，轻声提醒：“小姐，院子里风雪大，咱们回屋等吧，仔细冻着。”
沈清欢抬头，伸出手，任由冰凉的雪花落在掌心，瞬间融化成水。
她其实是喜欢雪的，雪落时的寂静能让人心里踏实，可上一世，她也是死在了这样漫天风雪的里。
她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轻声呢喃：“老天爷，我该说你不公，还是算你有点良心，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呢？”
话音刚落，就见月洞门外一阵喧哗，一个满头珠翠、穿着石榴红锦袄的女子被丫鬟搀扶着走进来——看来，刘嬷嬷派去报信的丫鬟跑得还真快。
沈明月一进门，目光先扫过跪在地上的刘嬷嬷，又落在沈清欢身上，立刻热络地走上前，想去拉沈清欢的手：“妹妹，这么冷的天在院子里待着做什么？
这是怎么了？
刘嬷嬷，你怎么跪在地上？
快起来，仔细冻坏了膝盖。”
地上的刘嬷嬷见了靠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顿时哭天抢地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声音凄厉：“大小姐！
您可算来了！
老奴快被二小姐打死了！
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拿木槌砸我，您可得为老奴做主啊！”
沈清欢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恰好捕捉到沈明月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那是被奴才当众攀扯的嫌恶。
看来，这主仆俩的情分也没多深。
她不动声色地避开沈明月的手，指着地上的刘嬷嬷，对沈明月说：“姐姐，这老奴方才说，她是你的人，凡事都听你的吩咐，不知姐姐认不认？”
沈明月心里咯噔一下——这老东西莫不是把推人的事抖出来了，想攀扯自己？
可转念一想，沈清欢向来唯唯诺诺，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
还敢跟自己叫板不成？
为了保住这枚在跟前伺候多年的棋子，她还是用丝帕按了按眼角，做出惋惜的样子，微微点头：“刘嬷嬷确实是我院里的老人了。
若是她有哪里对不住妹妹，还请妹妹多担待些，毕竟是看着咱们长大的，陪了府里这些年。”
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刘嬷嬷是老人，就算有错，也得看在情分上从轻发落。
然而下一秒，沈清欢轻飘飘地抛出一句，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可方才刘嬷嬷说，是姐姐你指使她把我推进荷花池的，还说……要给我个教训，让我知道谁才是丞相府真正的小姐。”
“什么？”
在场的丫鬟们脸色骤变，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
刘嬷嬷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几乎要瘫在雪地里：“大小姐！
您相信我，我没有！
我真的没有啊！
是她诬陷我！
是这小***诬陷我！”
沈清欢却掏出帕子，假意拭了拭不存在的眼泪，走到沈明月面前，语气温顺得像只无害的小兔子：“姐姐，我知道你心善，最疼我了，定不会做这种事，定是这老奴糊涂了，胡乱攀咬。
姐姐说，是不是？”
沈明月被她那句“心善”堵得心头火起，狠狠瞪了刘嬷嬷一眼——这个蠢货，这点小事都办砸了，还想把自己拖下水！
事到如今，父亲母亲不在府中，正好借此机会除了这隐患，省得她日后在长辈面前乱嚼舌根，毁了自己多年经营的乖女儿形象。
沈清欢将她眼底的狠戾尽收眼底，心里了然——沈明月想一杀了之，轻易了结此事？
可依刘嬷嬷的性子，若被主子这般抛弃，指不定会狗急跳墙，闹出什么更大的乱子。
况且，看这天色，她那位平日里装得待人和善、实则最重脸面的好爹爹，也该下朝回府了。
今日，她偏要撕下这父女俩的假面具，让所有人都看看他们的真面目。
“姐姐觉得，这事该怎么处理才妥当？”
沈清欢扬声问道，故意让周围的丫鬟都能听见。
沈明月故作绞尽脑汁，片刻后像是下定了决心，狠下心道：“这等刁奴，竟敢挑拨咱们姐妹情谊，还敢污蔑主子，留着也是祸害！
不如就拖下去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什么？”
沈清欢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刘嬷嬷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瘫在地上首哆嗦——没料到沈明月下手这么狠，竟真要置自己于死地。
沈明月心里却打得算盘噼啪响：此人既己暴露，留着必是祸患，不如除根，省得节外生枝。
沈清欢却面露难色，叹了口气：“她今日虽要害我，可终究是府里的老人，罪不至死。
这样吧，”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刘嬷嬷身上，“这老奴竟敢攀扯姐姐，定要重罚。
打五十大板，让她记住教训，再赶出府去，永不准踏入相府半步，姐姐觉得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