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画室里的月光，终究照不进陆家嘴的玻璃幕墙。
首到他再次出现，用一句“好久不见”，轻易击穿我筑了三年的心防。
会议室里冷气开得足，林远站在投影幕前，激光笔的红点稳稳划过季度财报的曲线，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只有他自己知道，熨帖得一丝不苟的高定西装下，后背己沁出薄汗。
“……综上所述，本季度资产回报率超出预期两个百分点。”
他话音刚落，会议室厚重的门被轻声推开。
投行部的李总带着几个人进来，笑着介绍：“各位，律所的专家到了，接下来的尽调要多多仰仗。”
林远下意识抬头，目光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时间仿佛瞬间被抽空。
赵宸。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比三年前更显清峻，周身散发着律所合伙人的沉稳气场，只有那双看过来的眼睛，藏着只有林远才懂的、锐利背后的那点温存。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秒，林远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激光笔的红点偏离了轨道，在幕布上划出一道突兀的弧线。
他立刻收敛心神，稳住手腕，红点重新归于平静，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会议在一种隐秘的暗流中继续进行。
林远坐回位置，能清晰感受到侧后方那道不容忽视的视线，灼热得几乎要在他侧脸烙下印记。
他强迫自己专注于李总的话，但每一个音节都变得模糊，只有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擂鼓般清晰。
好不容易熬到散会，众人起身寒暄。
林远收拾着笔记本，刻意落在最后。
刚走到门口，一杯外带咖啡递到眼前，握着杯壁的手指修长有力。
“美式，双份浓缩，没记错吧？”
赵宸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林远的指尖在接过时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那熟悉的温热让他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手，咖啡险些晃出来。
他垂下眼，盯着杯盖上凝结的水珠，喉结滚动了一下，才勉强挤出生疏的两个字：“谢谢。”
赵宸却顺势靠近半步，以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在他耳边低语，气息拂过耳廓：“好久不见，林远。”
那声音里裹着的怀念与试探，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尘封的记忆闸门。
画室里交握的、沾满颜料的手，校园林荫道上偷偷交换的吻，还有最后那场无声无息、淹没在毕业洪流中的告别……无数画面汹涌而至，冲得林远几乎站立不稳。
他几乎是仓皇地侧身，从赵宸身边擦过，留下一句急促的“我还有事”，便逃也似的走向电梯厅。
晚上的校友会晚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林远本想露个面就离开，却被安排在了主桌，而赵宸，好巧不巧，就坐在他旁边。
席间，赵宸应对得体，谈笑风生，是全场瞩目的焦点。
他却总能找到间隙，将话题若有若无地引向大学时光。
“说起来，当年我们林大学霸，可是画室的常客，”赵宸端着酒杯，嘴角噙着笑，目光却锁在林远微微绷紧的侧脸上，“我记得有次，为了赶一幅参赛的油画，熬了通宵，第二天早上发现脸上都是颜料……”桌上的人发出善意的笑声，称赞林远才艺双全。
林远却觉得那笑声无比刺耳。
他放在桌下的手悄然握紧，指节泛白。
那些被时光精心掩埋的过去，被他如此轻易地、以一种近乎残忍的亲昵姿态，在众人面前掀开一角。
他感到一种无所遁形的慌乱，以及一丝被撩拨起的、不该再有的悸动。
“抱歉，接个电话。”
林远猛地站起身，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穿过喧闹的宴会厅，推开厚重的防火门，走进了相对安静的走廊。
冷白的灯光照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出他有些狼狈的身影。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失控的心跳。
赵宸想做什么？
重温旧梦？
还是仅仅觉得有趣，想看看当年那个先放手的人，是否还会为他失态？
就在这时，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忽然将他拽向旁边的消防通道拐角。
阴影笼罩下来，带着熟悉的、清冽的木质香调。
赵宸将他抵在墙边，一手撑在他耳侧的墙上，将他困在方寸之间。
走廊隐约的喧闹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这里静得只能听见彼此交错的呼吸。
“躲什么？”
赵宸低头看他，眼底翻涌着林远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隐忍，有探究，还有一丝……痛楚？
“三年了，连好好说句话都不肯？”
林远别开脸，避开他那过于灼人的目光，声音冷硬：“赵律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律师？”
赵宸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像是被这个称呼刺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苦笑，“林远，你一定要这样吗？”
他的另一只手忽然抬起，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林远微蹙的眉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温柔，与方才在宴会厅里的游刃有余判若两人。
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像一道电流击穿了林远所有的伪装。
他浑身一僵，筑起的心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猛地抬眼，撞进赵宸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慌乱与……渴望。
“那幅画，”赵宸的声音沙哑了几分，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你最后画完的那幅《逆光》，还在吗？”
林远瞳孔微缩，那是他们分手前，他画的最后一幅画，画的是阳光下赵宸的侧影，却取名《逆光》。
他以为，只有他自己记得。
没等林远回答，赵宸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腕内侧，那里脉搏正疯狂跳动。
他俯下身，气息交融，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林远心上：“这三年，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
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
林远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所有准备好的冷漠言辞全都堵在喉咙里。
他该怎么办？
是再次推开他，还是……任由自己沉溺在这迟来了三年的告白里？
而赵宸的目光，正牢牢锁住他，等待着一个答案。
（下一章预告：出差夜的酒店走廊，赵宸敲开了林远的房门。
尘封的往事与炙热的当下碰撞，那句“我们的秘密”，究竟是一场温柔的回溯，还是另一个秘密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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