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应该是鬼,能穿墙能飘在天花板上。但我不记得做人时的事,不记得自己是谁,
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直到有天我从熊孩子手中救下一只黑色小狗。
小狗一看见我便眼睛湿漉漉,围着我不停喊:麻麻你怎么不来接我?你不要芝麻了吗?
芝麻以后不啃拖鞋了!呜呜,不要丢掉芝麻……我很愧疚,告诉小狗我失忆了,
连怎么死的都忘记,更不记得它了。
小狗垂下尾巴耳朵小小的沮丧了一会儿又乐颠颠地跟我走了。
半夜来拘魂的鬼差被芝麻死死咬住不松口,鬼差说我如果再不放下执念,继续滞留人间,
三天后就会魂飞魄散。芝麻说它要消解我的执念让我投胎。可我什么都忘记了,
它怎么找我的执念?01对于一个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的人……鬼来说,
存在是很寂寞的。因为没有回忆可以缅怀,也不认识任何人。
但是好在我现在有了一个认识我的小狗——芝麻,黑色土松犬,
尾巴就像蓬松的蒲公英一样飘扬。虽然麻忘记了我,但我还记得,这样就够啦!
现在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芝麻!不要再忘记我啦!小狗只是低落一下就重新昂首挺胸,
围着我开心跑圈。我盯着它黑乎乎跑出残影的身体,
脑袋扭转一个180度又一个180度: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芝麻停止跑跳,
歪着头看我,我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芝麻刚才说到“接”就说明我还是活着的时候就送它到宠物店之类的地方,
它怎么会知道我是怎么嘎的。是火灾吧!芝麻棕黄色的眼睛盯着我,
悲伤在它眼中蔓延开来:我逃出医院以后找到家,家已经烧完了,麻麻也不知道在哪里。
小狗的悲伤很明显,我有些手足无措,冰冷的手抚摸上狗毛绒绒的头。
它闭上眼睛蹭着我手心,尾巴不自觉摇起来。麻麻当时肯定很疼。芝麻轻轻说道。
情绪稳定下来以后从小狗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了解到我跟它那天是如何分开的。
芝麻当时吃坏了肚子,呕吐抽搐,我抱上它赶往宠物医院。医生给它开了药还要打点滴,
我陪它一夜,第二天回去上班,本来第三天就应该去接它,但是我再也没有来。
芝麻瞅准空子逃出医院以后一路辗转找到家却发现家已经没了,我也不在。
它找遍整个小区都找不到我又被保安驱逐,只好在附近一边流浪一边寻找我。别哭了,
今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我拍拍胸脯保证道。笑死,我就不信谁敢来偷鬼养的狗!
02不过说到养狗,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鬼不用吃东西,但是小狗需要吃。作为主人的我,
不能让自己的狗靠扒垃圾桶吃食。于是我带着芝麻偷偷潜入小区,
领它来到小区好心人设的猫粮投放点。很惭愧,说是养狗,但我现在家徒四壁,
屋子里除了烧糊的沙发电器以外啥也没有,就连冥币都没一张,只能带芝麻去白嫖。
芝麻摇着尾巴吃得很欢,咔哧咔哧的,一看就是很久没吃过饱饭了。见我盯着它,
芝麻让开一个身位:麻麻,你也来点吗?又香又脆味道挺好的!我尴尬摇头,
但它却直接用爪子将猫粮扒拉到我脚边。面对小狗恳切的眼神,我脑中顿时冒出一个念头。
人放猫粮,人好!狗让猫粮,狗好!鬼不领情,鬼坏!我拈起一粒猫粮放进嘴巴,
然后猫粮从我下巴穿过掉下来……芝麻:?!我:……你看,
我就说鬼不用吃东西吧!既然不用吃东西,我索性在这个小区后面的猫粮投放点附近转悠。
一只奶牛猫看见我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你的雄性呢?我:什么雄性?
芝麻也竖起耳朵:什么雄性?我麻麻只有我!
奶牛猫弓背踮起脚尖跟棘背龙似的斜跑逼近我们:喵嘿,就是跟着你的啊!喵嘿!
芝麻见状挡在我面前冲奶牛猫呲牙咧嘴发出威胁的低吼。这只奶牛猫十分丝滑转身,
平地一个翻滚窜上墙头跑不见了。真是有够神金的,难怪别的猫要定时驱虫,
奶牛猫是要定时驱魔。不过小动物心思单纯,它说有雄性跟着我?我生前吗?可是听芝麻说,
我生前是独居啊!难道是变态?03我思考着这个问题,回家路上都显得心不在焉。
芝麻跟在我脚边慢慢走,路过停在路边的车,锃亮反光的车身只倒映出一只小黑狗,
照不出我的身影。这时前面一辆车的车门突然打开吓了我一跳,差点撞上去了!不对,
我是鬼,只会穿过去。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带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他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我停下往前飘盯着那个男人皱眉思索,
到底是为什么呢?我跟他认识吗?芝麻抬头看看我又扭头看看那个男人,
突然闪电一般冲上去对着男人的小腿就是一口。啊啊!哪里来的狗!去去!
男人惨叫一声,用手里的公文包砸芝麻的头。芝麻死死咬住,甚至开始甩头,
好像非要从男人腿上撕下一块肉一样。此时大概是晚上八点多的样子,
有不少人正在散步活动听见喊声都跑过来,还有人喊:狗咬人了!快叫保安!
再这样下去芝麻会被抓住打死的!我忙喊:芝麻松口!我们快跑!
闻言芝麻这才松开男人的小腿,但是它没有跑,而是低下头在嗅着什么。我急得差点活过来,
距离我们最近的保安已经不足十米!这祖宗这时候闻什么啊!?怕芝麻被抓,我双手一挥,
对着保安和人群扬起一阵阴风。风裹挟着落叶灰尘什么的往人们身上扑,
他们都被吹得睁不开眼。我大喊:芝麻快跑!再不跑我生气了!!听出我话语中的愠怒,
芝麻尾巴一夹钻进树丛,我赶上替它引路阻碍后面的追兵。04总算摆脱那些人,
我和芝麻绕了好大一个圈才回到我的废墟房。
一进门我就抓住芝麻的耳朵怒道:你为什么咬人?知不知道咬人的狗会被抓住打死的!
明明我遇见芝麻的时候,熊孩子朝它丢石头丢垃圾都没有龇牙,只是一味夹着尾巴躲避,
不像是恶犬啊!小狗耷拉耳朵,委屈巴巴的抬眼瞅我:可是我看麻麻讨厌那个男人,
只要是你讨厌的,我都会帮你赶走的!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狗狗对于人的情绪感知很敏感,据说能闻出人身上悲伤的味道。
没想到我当时只是对那个男人感觉不舒服,芝麻都感知到并且付诸行动。
我只好揉着小狗的头努力让自己严厉一点:下次不准咬人!
我又补了一句:除非是有人要伤害你!芝麻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我:是!
05回到我暂且栖身的房子,芝麻一直在屋子里嗅来嗅去。
小狗黑毛黑鼻头也看不出蹭脏没有,只是皮毛从亮光变为哑光。它趴在靠近门口的地方,
将下巴放在前腿之间,这是一个能快速起身的姿势。麻麻,你睡觉吧!我会保护你的!
小狗就连竖起的耳朵都写着警觉。我真的很想劝它不用那么紧张,这屋子还有谁会来?
老鼠来了都要含着两包眼泪出去!能吃的都烧完了!只剩下个鬼!但我话说太早了!
半夜芝麻还真抓到东西了!我与黑袍高帽的男人对视,男人半透明的腿上还挂着一只小狗。
他手中长长的铁索闪着寒光,眼睛里也闪着寒光。我被吓到,“嘤”的一声往后缩,
芝麻咬得更紧了。男人:……场面尴尬。小鬼!还不快叫你的狗松开!男人呵斥道。
有芝麻在,我胆量大了很多:私闯民宅,被咬活该!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来这里干嘛我再决定要不要放……男人冷笑:我乃阴司拘魂鬼差,
虽说你的狗是少见的五黑犬,狗牙能咬穿魂体,但我也有的是手段和力气。
我上前拍拍芝麻的狗头:放开他吧!公务员来的。芝麻这次听话地松开。
鬼差一抖铁索套住我的脖子,我顿时觉得浑身都失去力气,犹如木头桩子一般。
然后只听“咔嚓”一声。梅开二度。鬼差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死狗!快松口!
芝麻喉咙里发出呜呜低吼:不松!不准带走我麻麻!我这是在帮她!
你主人的魂体已经很虚弱了!再不放下执念归阴,三天之后她就会魂飞魄散再也无法投胎!
她如是被我抓回枉死城虽然心怀执念,但仍能保持现在的样子,以后还能投入畜生道!
眼看芝麻还是不松口,鬼差只能先松开我。见我脱困,芝麻这才松开,
鬼差临走前愤然:我算是知道什么叫狗咬吕洞宾了!你们就等着后悔吧!
小狗舔着我半透明的手背,金棕色的眼睛非常亮:麻麻,我要找到你死亡的原因,
如果你是被害的,我也要为你报仇!这样你就能安心放下执念去投胎了!
可连我自己都半点不记得生前事,它一只小狗要怎么找真相?06不能让小狗独自努力,
我也在屋子里一寸寸仔细翻找,想找出我死亡的真相。就连芝麻什么时候离开的我都没发现。
直到天色大亮,我为了躲避日光钻进屋子深处。芝麻一瘸一拐,艰难翻越倒塌的衣柜,
它抬头看我,嘴巴一张落下一串钥匙。钥匙环上还串了一把折叠小刀。这是哪来的?
我讶然。麻麻,我怀疑那个男人是杀害你的凶手!芝麻趴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道。
昨天芝麻在跟那个男人撕咬的时候弄掉了对方的钥匙串。
它嗅出钥匙串的小刀上有一丝我的气息。今天循着男人的气味埋伏在那个男人家的消防通道,
趁着男人出门上班的时候袭击,抢来钥匙串给我看看能不能想起来什么。我望着钥匙串,
脑子里还是浑浑噩噩。我没有记忆。但我要去那个男人家看看,
不光是为了找找有没有其他有力的线索,更是为了给芝麻找药!芝麻现在情况不太好,
嘴角带血,身上有好几处毛发脱落露出带血的皮肤,估计是在打斗过程中被扯掉的。
那毕竟是一个成年男人,在小狗眼中算是一个巨人,但小狗对我的关切超过了恐惧,
我也不能辜负它!07我没办法在白天活动,我只能等到黄昏的阴阳交接之时才能离开。
男人家距离我居住的房子不远,也就是两栋楼的距离,
对于鬼飘动的速度来说可以说是眨眼间。我停在男人家门口,里面传来大骂摔砸的动静。
你这个废物!让你煮个饭都能咸了!老子在外面幸苦赚钱回家连口好饭都吃不上!
老公,我错了,我现在立刻去重新做!白天那个男人正在摔盘子,地上油水横流,
一个女人正蹲在地上收拾,一边收拾一边道歉。等到那个女人站起来,
我才发现她挺起的肚子,那竟然还是个孕妇!女人转过身跟我穿墙而过的半拉身体打个照面,
她看不见我,但是我能清楚看见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我觉得很面熟,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回来了。趁着女人在厨房里忙活,男的摊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时候,
我走进他们的卧室。床头挂着两个人的大幅结婚照,床头柜里是一些证件,
最底下压着一张金属工牌:王思思组长—光华公司行政部。
这几行字好像钉子一般射进我的眼睛,我瘫坐在地,捶打自己的脑袋,
我记得、我记得我也有一块这样的金属牌子!我火速回家翻找出金属牌子,
名字地方被烧化的塑料糊住了,但是公司名称还在,也是光华公司行政部!
那个男人的妻子跟我是同事!我再次回到王思思家,王思思老公还在骂骂咧咧,
然后就说要出去吃,王思思满脸乖顺:老公,你几点回来?
男人望着她的笑脸却突然身体一僵,有些讪讪的:反正我不会在外面找女人就是了!
大概晚上十点吧!说完摔门离开。王思思面对自己幸苦做好的一桌饭菜怡然自得,
抚摸自己的肚子,我站在旁边只觉得他们相处模式说不出来的奇怪。呵,张俊,
你当然不敢找,至少是最近几年不敢。王思思突然自言自语,咬着筷子脸上有几分疯狂。
说来还要谢谢她呢……我浑身一个激灵,平静下的疯狂,真是鬼见了都害怕。
趁着王思思吃完饭进厨房洗碗,我翻找出一些碘酒创可贴还有跌打药水,正要离开,
茶几上一个亮晶晶的小玩意儿吸引我的注意。那是一个小巧的翻盖打火机,
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火机内盖居然有一点血迹。这难道也是物证?不管了!先拿走!
08我抱着东西远远就发现好几个保安包围了我住的房子。他们个个手拿棍棒叉杆,
气势汹汹。根据监控来看那条疯狗应该就是躲藏在102。我不想进去!
听说这房子死了人以后就闹鬼,晚上经常能听到奇怪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