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市的早高峰像一场永不停歇的洪流。
苏晚被裹挟在地铁拥挤的人潮里，指尖紧紧攥着帆布包的带子，包里是她熬了三个通宵改出的入职材料。
白衬衫的领口被挤得发皱，她低头理了理，视线扫过左胸别着的临时工牌——“创境广告·策划组·苏晚”，心脏还是忍不住跳快了半拍。
能进“创境”，是她在星海市漂了两年最大的底气。
这家以创意和严苛著称的广告公司，办公楼像一柄锋利的银色长剑，刺破市中心的天际线。
苏晚站在旋转门前深吸一口气，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眼尾泛着红，那是凌晨三点没忍住哭了一场的痕迹——为了今天，她把攒了半年的积蓄都花在了这套还算体面的西装套裙上。
前台的指引温柔又疏离：“策划三组在18楼，陆总也在这层办公，注意保持安静。”
“陆总”两个字让苏晚的脚步顿了顿。
入职培训时听过无数次这个名字——陆承宇，创境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三十岁不到就把公司做到行业顶尖，以铁腕和冷漠闻名。
传闻他能在三十秒内否定一个团队三个月的心血，也能因为一份方案的亮点，当场给实习生升职。
18楼的办公区安静得像图书馆。
苏晚抱着笔记本电脑，在格子间迷宫里找了半天，才看到“策划三组”的牌子。
组长王莉是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瞥了眼她的工牌，语气平淡：“先去把入职流程办了，然后把会议室的打印机修好，下午要用。”
打印机？
苏晚愣了愣。
她的简历上明明写着“擅长文案策划与市场分析”，没提过维修技能。
但她没敢多问，只是小声应了句“好的”，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嗤笑——那是同组两个老员工的声音。
会议室的打印机果然“罢工”了。
苏晚蹲在机器前，按照网上搜的教程拆了又装，墨粉蹭得指尖发黑。
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在她额角的汗珠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折腾了半小时，机器突然“咔哒”一声，喷出的却不是文件，而是一团黑乎乎的墨渍，精准地溅在她刚熨平的白衬衫上。
“该死。”
她低咒一声，从包里翻出纸巾猛擦，墨渍却像生了根，在布料上晕开成难看的团。
正狼狈着，手机响了，是外卖员的声音：“您订的咖啡到了，在前台，麻烦来取一下。”
她忘了自己为了提神，早上顺手订了两杯美式。
苏晚拍了拍衬衫上的灰，快步往前台走，心里盘算着得赶紧回来继续修打印机——王莉说下午有重要会议，用不了打印机的话，她这个新人怕是第一天就要留下坏印象。
前台的咖啡放在显眼的台面上，两杯一模一样的纸杯，都印着创境的logo。
苏晚拿起其中一杯，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稍微定了定神。
转身往回走时，走廊拐角突然冲出一个人，她来不及躲闪，整杯咖啡脱手而出，呈一条褐色的抛物线，精准地泼在了对方的西装前襟上。
空气瞬间凝固。
苏晚的呼吸卡在喉咙里。
那是一身剪裁极好的深灰色西装，一看就价值不菲，此刻却被咖啡浸出一大片深色的污渍，连带着领带都沾了几滴褐色的液体。
她慌忙去掏纸巾，指尖抖得厉害：“对、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我帮您擦擦……不必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冷得像星海市深秋的风。
苏晚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男人站得笔首，身形挺拔如松，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下颌线绷得笔首。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弄脏的西装，眉峰微蹙，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疏离，仿佛被泼的不是他的衣服，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更让她心慌的是，他胸前的工牌——没有照片，只有一行烫金的字：“创境广告·首席执行官·陆承宇”。
是陆承宇。
那个传说中严苛到近乎偏执的陆总。
苏晚的脸“唰”地白了。
她手忙脚乱地鞠躬，声音带着哭腔：“陆总对不起！
我、我赔给您！
或者我拿去干洗……”她的话在看到西装领口那串精致的刺绣字母时卡住了——那牌子她在时尚杂志上见过，干洗费怕是够她半个月房租。
陆承宇没看她，只是抬手松了松领带，动作从容得像在处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的目光扫过她胸前的临时工牌，停留了两秒，又落回自己的西装上，语气听不出情绪：“会议室的打印机修好了？”
苏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哪台：“还、还没……三分钟后，我要一份会议议程。”
陆承宇打断她，转身往走廊尽头走去，声音透过西装布料的摩擦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如果打印机还没好，你就手写一份送过来。”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电梯口。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摊逐渐干涸的咖啡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衬衫上的墨团和对方西装上的褐色污渍，鼻尖突然一酸。
她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转身往会议室跑——不管怎样，不能让陆总真的等她手写议程。
打印机像是被刚才的混乱吓住了，居然在她重新开机后“嗡”地运转起来，顺利吐出了会议需要的所有文件。
苏晚抱着文件往总裁办公室赶，路过茶水间时，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议论声：“刚看到没？
陆总衣服上的咖啡渍，据说是个新人泼的。”
“哪个组的胆子这么大？
怕是第一天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听说陆总前阵子刚把一个弄错数据的主管开了，这下有好戏看了……”苏晚的脚步顿了顿，指尖攥得发白。
她站在总裁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前，犹豫了几秒，还是抬手敲了敲。
“进。”
陆承宇己经换了件黑色西装，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看文件。
阳光从他身后的落地窗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了层模糊的金边，看不清表情。
苏晚把文件放在桌角，声音小得像蚊子哼：“陆总，会议议程。”
他没抬头，只是“嗯”了一声。
苏晚攥着衣角，准备接受批评，甚至己经在心里演练好了道歉的话。
没想到陆承宇翻了两页文件，忽然开口，语气平淡：“策划组的新人？”
“是。”
“你的入职材料我看过。”
他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不算锐利，却带着审视的意味，“关于‘星芒美妆’的初步方案，有几个想法不错。”
苏晚愣住了。
那是她在入职材料里附的一份试写方案，她以为根本不会有人看。
陆承宇的指尖在文件上敲了敲：“下午的会，你旁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衬衫上的墨渍，补充了一句，“行政部有备用衬衫，去领一件。”
说完，他重新低下头看文件，明显是下逐客令的意思。
苏晚走出办公室，还觉得像在做梦。
走廊的风从窗户灌进来，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抬手拢了拢，指尖触到左眼尾那颗小小的痣——小时候奶奶说，这颗痣叫“含光点”，是有福气的意思。
也许，星海市的光，真的会为她亮起来一点点。
苏晚深吸一口气，往行政部走去。
她没看到，在她转身的瞬间，总裁办公室里，陆承宇拿起那杯没被打翻的美式，抿了一口，目光落在桌角那份印着“苏晚”名字的材料上，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创境广告”西个银色的大字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这座城市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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