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除却三宗外,有一座仙宫超然于所有仙门,能直接主宰天地三界。
上仙界,玉清宫。
神宫深处,燃着数千盏灵灯,它们烁着青色灵芒,灯身仿若明净琉璃,映出长长的宫影。
一位身形修长的白衣青年俯身低望这千盏灵灯围成的寻灵阵,白皙纤细的手指时不时会去戳弄其间一盏灵灯,并非无聊,而是在寻找希望。
在青年不经意间,阵法中某盏灵灯突然摇曳出红色魂火,并以它为中心传遍其余灵灯,几瞬过后,琉璃化红莲,煌煌天地间。
孟初时平静的面庞荡起涟漪,他起身走向寻灵阵的最中间,白衣坠地却不沾火芒。
那盏百年不曾亮过的莲花灯已经燃起红色火芒,孟初时喉结微动,他的脸庞俊美精致,冷峻的面容似乎浮现出一丝微笑。
一位白衣男子踏过百级白玉阶,向阶上的人禀道:“仙君,阴虚魔界的天魔台重新鼎立。”
孟初时微微蹙眉:“天魔台重新鼎立?”
底下男子道:“没错,昨日镇守魔界大门的弟子察觉到魔界震颤,觉得不对劲便进去查看,没想到竟然看见化为废墟百年之久的天魔台重新矗立,不过却只恢复一半。此事重大,他立刻便禀报仙界,不过因为两界相隔遥远,如今才得到消息。并且,还有一个消息。”
“是什么?”孟初时转身问。
男子沉声道:“在方才,天魔台已经完全恢复,再次鼎立魔界,不过却并未滋生魔气。”
孟初时点头,“通知三宗此事,退下吧。”
“是。”
孟初时取了一丝红莲灯的魂火,白衣蹁跹踏下玉阶,径直走出宫门,眼神依旧清冷,不过眸底深处却多了一丝欣喜。
他右手虚握,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划破滚滚云霄入他手中,剑身之上覆着千年难化的寒霜,亦如青年内心冰寒的冷意。
仙君孟初时执剑下界,三宗皆震。
千雷峰上,谢弦容已经受了三道雷刑,他脸色苍白的不像话,一袭白衣犹浴血中。
玄阳微微蹙眉:“受了三道雷刑还能活着,这魔孽的神魂好生强大。”
他阴鸷一笑:“不过不用紧,这一道下去,管你仙魔妖神,尽入阎罗。”
玄阳第四次高举雷剑,磅礴灵力汇入剑锋,他要将千里之内的雷霆之力全部汇聚,一击灭杀谢弦容。
不过这次他并未如愿,在他剑光将射天穹时,一道惊鸿剑气掠过,直直破开玄阳的引雷剑意,并且将那柄雷剑划断。
紧接着,尘土翻飞,雷霆震动,一位面容俊美的玄衣青年落于玄阳面前。
扶摇门一介下界小宗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众长老以及门主皆脸色煞白,玄阳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纵使容貌能伪装,但方才那股化神修为绝对没错,他俯首道:“清虚宗玄阳见过映生宫主。”
“啊,映生宫主……”
“映生宫可是三宗之一啊,这……”
门主训斥:“还不行礼?!”
一众长老皆与门主一同参拜:“扶摇门见过宫主。”
玄阳笑着问:“不知宫主亲临,所为何事?”
“为你。”宫迟安冷冷道。
玄阳:“宫主说笑了,我一个几百岁的老不死,有什么值得宫主为的。”
宫迟安:“……”
“本座是说为你滥用私刑而来。”宫迟安冷声说。
玄阳解释道:“宫主,我并未滥用私刑,老夫是在诛魔啊。”
门主在一旁证明:“没错没错,玄长老这是在为我扶摇门诛——”
“本座让你说话了吗?”宫迟安冷眼看他。门主生出一身冷汗,“是……是在下无礼。”
谢弦容静静看着眼前一切,他并不知道宫迟安为何来救他,两人可谓无半点交集。不过只要有人来就好,自己实在是吃不下几记雷刑了。
宫迟安道:“你有何证据能证明他是魔族,莫非就凭一群金丹和一个元婴的空口白话?”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可谓颜面扫地,不过他们莫说反驳,连在心底生气都没那个胆量。
因为面前之人是三宗宗主之一,能在天地间半手遮天的存在,跺跺脚便能让整座扶摇门瞬间消失。
其中敢恼火的应该就是李玉梅,眼看杀自己儿子的魔族马上就能神魂俱灭,结果半路杀出个映生宫主。
玄阳敬畏归敬畏,可自己身为清虚宗长老,怕还是没多怕的,“宫主,这是百年前魔界封闭时定下的规矩,只要有人发现魔气环绕者,便可将其定为魔族,随后禀报三宗诛魔。”
“什么破规矩,怕不是你清虚宗一家之词。”宫迟安不留情面道。
玄阳表情尴尬,随即笑道:“说来说去都是在说此人到底是不是魔族,既然宫主来了,那一试便知。”
“行啊,那本座就试试他到底是人是魔。”宫迟安转身望向谢弦容,右手伸出,一道灵力射向谢弦容,检验他身上有无魔气。
谢弦容能感受倒这股灵力的确只是为检验魔气,看来这宫迟安还算是个好人,不会行苟且之事。
刚好,他也想知道自己此世到底是不是魔族。
过了一会,并无异象,谢弦容暗自松了口气,看来重活一世,自己已经不再是魔身,只是没多久,一个声音便打破了他的安宁——“魔尊,岂能无魔气。”
谢弦容瞳孔震颤,天魔台!
那声音响起后,谢弦容体内突然翻涌出磅礴黑气,仿若遮天蔽日的黑云,包裹了整个千雷峰。
玄阳指向谢弦容,得意笑道:“宫主,我就说他是魔族吧。”
“他是魔族值得你这么高兴?”宫迟安讽刺道。
玄阳察觉到自己的确有些失态,便干脆不再说话,他要看着宫迟安亲自诛魔,狠狠打自己的脸。
宫迟安右手攥紧,自己那道灵力就是一道普通灵力,纵使谢弦容是魔族也不会震出他体内的魔气,为何会如此。
罢了,先做做样子把谢弦容假意拿下。
宫迟安脚尖一点,右手长剑挥向谢弦容,这剑气只是看着吓人,实际并不会造成多大伤害,他可不能把知问的魔君给伤了。
谢弦容似乎认命了,这是天魔台故意设下的局,目的就是让他于生死刻动用阴虚铃暴露身份,可自己偏不让它如愿。
他没想到的是,有人来救他了,还是那个最不想见的人。
在剑气将要卷向谢弦容时,一道白色剑光劈碎万重云穹,震碎了宫迟安所挥出剑气,并且随着剑光落下,天竟下起了雪。
来自化神之巅的寒气灵力瞬间笼罩整片天地,大雪纷飞。
玄阳再次震惊,这世上除了那人,还有谁能如此轻易化解宫迟安的剑气,并且又有谁的灵力能如此冰寒刺骨,唯有——
“孟初时。”宫迟安抬眸颤声道。
谢弦容对于这股灵力简直再熟悉不过,
孟初时竟然来了!
苍穹之上,孟初时单手执剑,踏着云重所化阶梯步步走下。
白衣蹁跹胜过霜雪,墨发飘摇散着阵阵冷意,那些霜雪落下时都会自觉绕过,似乎所谓寒霜都冷不过他。
玄阳后半辈子恐怕都不会再如今日般传奇,在一个小小下界宗门,不但遇见宫迟安,还遇到了真正的天地之尊。
只是他与宫迟安都不知晓孟初时的来意,莫非是下界诛魔?
可是什么样的魔值得孟初时亲自下界?
宫迟安礼敬道:“见过仙君。”
玄阳附和:“见过仙君。”
扶摇门之人已经被震惊的面无表情,“见过仙君。”
孟初时白衣落地,不过并不是落在他们那边,而是站在谢弦容面前。
谢弦容垂着长眸,并不想与面前人对视,孟初时见他如此,干脆低下身来,轻声道:“怎么,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他轻笑:“无妨,我先帮你报仇。”
他起身一剑挥出,冰寒剑气劈落在玄阳身上,使得他神魂震颤,嘴角溢血,“仙……仙君这是何意?”
“你差点诛杀我仙界重臣,难道不该受这一剑吗?”孟初时道。
“仙界重臣?他不是魔族吗?”玄阳疑惑蹙眉。
连谢弦容自己都震惊了,他一个魔君什么时候成了仙界重臣?
孟初时淡淡道:“在百年前,我为了能够诛杀十二魔君,曾将一位弟子全身灌满魔气,将他送往魔界卧底,正是有他的帮助我才能顺利诛杀魔君,并且从魔界逃出生天。你说他算不算仙界重臣?”
玄阳对此事闻所未闻,不过他自是不会质疑孟初时这话的真实性,因为修真界有一个真理——强者之语,无论真假,皆要遵守。
若不守,唯有死。
玄阳深呼口气,“难道那位魔界卧底,便是他?”
孟初时冷笑:“不然是你?”
玄阳心如死灰,他此时恨不得杀了整个扶摇门,若不是他们上报魔族的消息,他又怎会得罪孟初时,一个魔族直接变成仙界重臣,这他妈谁能想到?!
“我还有不解之处,既然他并非魔族,那为何不与我挑明?”玄阳眼看自己注定遭殃,干脆把疑惑问出。
“他百年前神魂受到损毁,导致遗忘了部分记忆,所以在夺舍后根本不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孟初时耐着性子胡编乱造道,“既然一切明了,那现在便要好好惩处一番那些伤他的人。”
孟初时同时挥出两剑,一剑劈向玄阳,不但震他神魂,还碎去他半生修为,从渡劫跌落元婴;一剑向扶摇门主,是非不分之人,最是该死,剑气将他那颗不完整的元婴碎了个稀巴烂,此生修为注定止步不前。
至于宫迟安,孟初时知他好心,便也不再得罪。
孟初时转身,亲手解下那些束缚谢弦容的铁链,动作柔和至极,半分不像之前挥剑时的凌厉。
谢弦容始终半阖着眸,站都不愿站起来,孟初时见他如此,直接将他抱入怀中,亦如数百年前一般碎杀阵,揽美人。
谢弦容在被抱起的那一瞬有了些许恍惚,他觉得这一幕似乎有些熟悉,不过这感觉立刻被羞涩取代。
孟初时,你干什么,我自己能走?!
孟初时勾唇一笑,脚尖一点便已消逝。
宫迟安待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冷如寒雪的孟初时竟然亲手为别人解锁链,并且抱着他!
在他沉思之际,袖里一道声音响起:“宫迟安,我快憋死了!”
这一声直接将宫迟安的心绪拉出,差点忘了他此行目的已经完成,该接自己的小公子回宫了。
一瞬,宫迟安也消逝离去,只余下趴在地上吐血的玄阳和扶摇门一众没有表情的人。
玉清宫,孟初时揽着怀中的美人踏过百级阶,谢弦容道:“孟初时,你放我下来啊。”
“怎么,现在不哑巴了?”孟初时轻笑道。
“我……我刚才是见着你太激动了,所以才没说话。”谢弦容垂眸道。
孟初时眉眼如画,“真是许久未听你胡扯了。”
谢弦容:“我所言都是真心之语,哪里是胡扯。”
孟初时轻轻一笑:“好,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