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泥泞的归途第一章：泥泞的归途 2020 年 3月 28 日，清明前夕，
苍穹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铅灰色幕布严严实实地笼罩着，
浓稠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高铁站的穹顶之上，仿佛下一秒就会轰然坠落。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裹挟着行人们匆匆的脚步与焦虑的神色。甘草拖着行李箱，
在高铁站出口缓缓停下，目光呆滞地望向天空，思绪也随之飘远。手机屏幕上，
母亲的未接来电已经累计到七个，每一声震动，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着林夏的心。
玻璃幕墙映出她剪裁精致的职业装，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
这身曾经让她在上海陆家嘴如鱼得水的行头，此刻却如同一层冰冷僵硬的壳，
将她与周围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甘草低头看着自己的装扮，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疏离感，
仿佛她不属于这里，也不再属于那个记忆中的下河村。“姑娘，要包车去下河村不？
” 一个叼着海洋卷烟的黑车司机，迈着大步凑了过来。他的黄胶鞋随意地在积水里一踩，
浑浊的水花瞬间溅起，带着一股刺鼻的泥腥味。甘草下意识地攥紧爱马仕手提袋，
那刺鼻的烟味和溅起的水花，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三年前，
父亲送她去上海的场景猛地浮现在眼前。那时，父亲同样穿着这样的黄胶鞋，
在站台反复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粗糙的手掌拍着她的肩膀，眼神里满是眷恋与不舍。
甘草还记得，父亲转身离开时，那微微佝偻的背影在人群中显得那么渺小，
却又那么让她心疼。好不容易等到了中巴车，甘草费力地将行李箱搬上车，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中巴车沿着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缓缓前行，车身剧烈地颠簸着，
甘草紧紧抓着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心中五味杂陈。
记忆中，那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微风拂过，便涌起金色的波浪，
空气中弥漫着油菜花的芬芳，那是童年最美好的记忆。如今，那片油菜花田早已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灰扑扑的塑料大棚，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压抑。邻座的阿婆裹着蓝布头巾，
头巾上散发着柴火灶特有的烟火气息。这种质朴的味道，
与甘草手腕上闪耀的香奈儿手表形成了极为刺眼的对比。
阿婆时不时地用眼角余光好奇地打量林夏，眼神里既有对她这身装扮的惊叹，
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距离感。阿婆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了窗外。经过漫长的车程，中巴车终于抵达了下河村。
甘草拖着行李箱，缓缓走进村子。“草儿回来啦？” 村口小卖部的王婶从麻将桌旁抬起头，
声音尖锐又响亮，瞬间打破了村子的宁静。甘草刚踏入村子，
就听到了这句带着浓厚乡音的问候。“你爸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 王婶的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甘草的心间。甘草僵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疼痛让她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愧疚。去年除夕，
她在跨国视频里对着病床上的父亲说 “项目忙回不去”，父亲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却仍强撑着笑容让她别担心。父亲的声音虚弱却又充满慈爱，让她安心工作，不用担心家里。
可她万万没想到，那竟是与父亲的最后一面。自责与悔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甘草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拖着行李箱，脚步沉重地朝家走去。一路上，
甘草看到村子里的变化，心中感慨万千。曾经热闹的晒谷场，
如今杂草丛生；儿时和小伙伴们玩耍的老槐树，也已经枯萎。一些老房子因为无人居住，
在风雨的侵蚀下摇摇欲坠。甘草加快了脚步，她渴望快点见到母亲，
也渴望能在熟悉的祖屋里找到一丝慰藉。
2 褪色的全家福当她终于看到祖屋那扇破旧的木门时，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期待，
有不安，更多的是对过往的怀念。 第二章：褪色的全家福 当甘草站在祖屋门前，
手刚触碰到那扇老旧的木门，一股熟悉而又复杂的气息扑面而来。随着 “吱呀” 一声，
木门缓缓打开，一股浓郁的霉味裹挟着淡淡的艾草香瞬间将她包围。这味道，就像一把钥匙，
打开了她记忆深处的大门，无数童年的画面在脑海中迅速闪过。母亲佝偻着背，
从光线昏暗的灶间缓缓走出。岁月在母亲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她的背愈发弯曲，
步伐也变得蹒跚。母亲身上的围裙打着好几个补丁，补丁的针脚细密而又整齐，
那是母亲无数个日夜缝补的见证。甘草身上崭新的羊绒大衣，在母亲朴素的装扮映衬下，
显得格格不入。“锅里炖着你最爱吃的腊猪脚。” 母亲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却又充满了慈爱。她用袖口随意地擦了擦灶台，露出皲裂的手背，
一道道裂痕就像干涸的河床，刺痛了甘草的双眼。甘草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湿润，
她强忍着泪水，走上前去想帮母亲，却被母亲轻轻推开，“傻孩子，一路辛苦，快去歇着。
”甘草无奈地收回手，决定上楼去看看。当她踏上楼梯，还没来得及站稳，
只听 “咔嚓” 一声，第三级腐朽的楼梯在她脚下断裂。甘草惊呼一声，差点摔倒。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愣在原地，望着断裂的楼梯，心中感慨万千。
这座承载着她童年欢乐与梦想的祖屋，如今也和家人一样，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破败不堪。
甘草小心翼翼地跨过断裂的楼梯，继续往上走。童年住过的阁楼积满了灰尘，轻轻一吹，
便扬起一阵呛人的尘雾。褪色的奖状从墙缝里探出头来，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荣耀。
甘草蹲下身，仔细地看着 1978年的 “三好学生” 奖状，
照片里的自己咧着缺牙的嘴，笑得无比灿烂，身后是一幅泛黄的世界地图。那时的她，
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与向往，坚信上海就是世界的中心，只要去了那里，
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甘草抚摸着奖状上的字迹，思绪飘回到那个纯真的年代。在学校里，
甘草总是努力学习，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她渴望通过知识改变命运，
走出这个偏僻的小村庄。而父亲和母亲，虽然生活艰苦，却始终全力支持她的梦想。
为了给她买一本课外书，父亲不惜在农忙的间隙去镇上打零工；母亲则省吃俭用，
只为了给她多留一点零花钱。甘草还记得，当她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上海的繁华时，
眼中满是憧憬，她对父母说，自己将来一定要去上海，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父母微笑着点头，
眼中满是对她的期待。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祖屋的院子里，
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然而，这温馨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二叔突然闯了进来，
他的脸色阴沉，脚步急促。“你爸治病借的钱该还了。” 二叔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欠条，上面的字迹因为时间和折叠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利滚利二十万，
明天就得给。”甘草盯着欠条上父亲颤抖的签名，仿佛看到父亲在病床上艰难写字的模样。
那一刻，父亲那憔悴的面容、深陷的眼窝、苍白的嘴唇，以及每一个痛苦的表情，
都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甘草想起临别前，父亲攥着她的手，
气息微弱却又无比坚定地说 “别回来”。当时，她以为父亲是不想让她操心，
不想耽误她在上海的工作和生活。现在她才明白，父亲是不想让她背负这些沉重的债务，
不想让她陷入困境。自责和悔恨再次涌上心头，甘草的手微微颤抖，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压力。二十万，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大数目，
可她的500万资金都套在股票里面，一时半会无法完成交易。而现在债又催的这么紧，
更何况是明天就要还清。甘草试图向二叔解释，能否宽限一些时间，
她需要时间去筹集这笔钱。但二叔却摇了摇头，无奈地说：“草儿，我也没办法，
我自己也欠了一***债，这钱也是我从别人那里借来的，人家追得紧。
”甘草看着二叔为难的样子，知道他也有自己的难处。夜晚，甘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难以入眠。她望着天花板，思绪万千。一边是母亲的日渐衰老，祖屋的破败不堪，
以及父亲留下的巨额债务；另一边是上海的工作和生活，那看似美好的未来。
甘草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窗外，月光洒在院子里，树影摇曳，
仿佛也在为她的困境而叹息。甘草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应对的办法。然而，
父亲临终前的话语、母亲皲裂的手背、二叔无奈的表情，以及那二十万的债务，
就像一道道枷锁，紧紧地束缚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
甘草回忆起和家人在祖屋生活的温馨场景林夏指尖摩挲着褪色奖状，恍惚间，
思绪如潮水般涌回那段无忧无虑的旧时光。那时，祖屋的院子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果树。
春天，桃花、梨花竞相开放，粉白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飘落，宛如一场浪漫的花雨，
整个院子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在花瓣雨中嬉笑奔跑，父亲则站在梯子上修剪树枝，
时不时叮嘱她小心。母亲在一旁细心地清扫花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嘴里念叨着等到秋天，就能收获甜美的果实。夏日的夜晚，繁星点点，祖屋前的老槐树下，
便是一家人最惬意的乘凉之处。父亲会从井里提出早已冰镇好的西瓜，一刀下去，
“咔嚓” 一声，清甜的瓜香瞬间弥漫开来。坐在小板凳上，大口吃着西瓜，
红色的瓜瓤汁水流满下巴。母亲则手持蒲扇，轻轻为她驱赶蚊虫，
温柔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偶尔有几只萤火虫在院子里飞舞，甘草兴奋地起身追逐，
父亲在一旁笑着提醒她注意安全。到了秋收时节，院子里堆满了金黄的玉米和红彤彤的辣椒。
甘草跟着父母一起剥玉米，小手虽然笨拙，但充满了干劲。母亲耐心地教她如何快速剥玉米，
父亲则在一旁讲着古老的故事，逗得林夏哈哈大笑。傍晚，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
品尝着母亲用新收的粮食做出的美食，温馨的氛围让甘草感受到无尽的幸福。寒冬腊月，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给祖屋披上了一层银装。甘草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
小手冻得通红。父亲心疼地把她抱进屋里，母亲早已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红薯粥。
林夏坐在温暖的火炉旁，喝着香甜的粥，看着父母忙碌的身影，心中满是温暖。农忙时节，
甘草也会跟着父母去田里帮忙。虽然她年纪小，做不了什么重活，
但她会在一旁给父母递水、擦汗，为他们加油打气。夕阳西下，
一家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祖屋，母亲会在厨房忙碌，不一会儿，
饭菜的香气便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在祖屋的日子里，每逢节日，一家人都会聚在一起，
包饺子、做汤圆，欢声笑语回荡在屋子里。甘草会在一旁帮忙，虽然包出的饺子形状各异，
但父母总是会夸赞她做得好。饭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分享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其乐融融。甘草猛然间回过神，泪水已模糊了双眼，奖状上的字迹也变得朦胧不清。
3 雨中的初恋如今，祖屋依旧，却没了往昔的欢声笑语，
只剩下岁月的沧桑和生活的重担 。 第三章：雨中的初恋 第二天清晨，
细密的雨丝如牛毛般纷纷扬扬飘落，为整个下河村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宛如一幅意境深远的水墨画。甘草身着一袭素色风衣，
撑着那把醒目的 Burberry 雨伞，沿着蜿蜒曲折的田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