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霜露凝在回春堂的茅檐上,我蹲在药炉前扇火,铜锅里翻涌的褐色药汁冒出刺鼻腥气。
老木从后院抱来一捆柴火,被这味道呛得首咳嗽。
"六哥,你这熬的什么玩意儿?
"他拿袖子捂住口鼻,"上个月给西街王寡妇配的堕胎药都没这么冲。
"我往炉膛里添了把艾草,青烟腾起时遮住了嘴角笑意:"这可是给后屋那位贵客特制的洗髓汤,里头加了七步蛇胆、黑寡妇蛛毒,还有......"话音未落,麻子慌慌张张从后堂冲出来,手里攥着块沾血的玉佩。
那玉质莹润如水,在晨光中流转着淡淡青芒,中央赫然刻着九尾狐图腾。
"六哥!
"他舌头打结,"昨儿救回来的那人,他、他腰带里......"我一把夺过玉佩,指尖抚过玉面凹凸的纹路。
三日前在镇外乱葬岗发现这具"尸体"时,他浑身溃烂得没有半块好皮,左胸还插着半截淬毒的玄铁箭。
若非我及时用银针封住心脉,此刻怕是连骨头都被野狗啃光了。
"去把前日晒的鬼臼草收进来。
"我将玉佩塞回衣襟,"记住,这事连串子都不能说。
"麻子刚要点头,前院突然传来金铃脆响。
十二颗鎏银铃铛串成的帘子被玉手掀起,绯色裙裾扫过门槛,带进一阵迦南香。
防风意映站在药柜前,发间金步摇垂下的珍珠正贴着她眼尾那颗朱砂痣摇晃。
"听闻贵馆有位神医。
"她葱白指尖划过乌木柜台,在积灰的台面留下三道鲜明指痕,"可识得此物?
"锦盒开启的瞬间,我袖中的银针险些脱手。
躺在丝绒上的冰晶昙花正在融化,花瓣脉络里游走着幽蓝光泽——这是极北雪山的噬魂蛊,中者会逐渐丧失五感,最终变成活死人。
"姑娘要毒杀亲夫?
"我倚着门框啃甘草,"这玩意可比鹤顶红金贵多了。
"她眼波流转,忽然伸手扣住我腕脉。
涂着丹蔻的指甲陷进皮肉,我清晰感觉到她指尖传来的灵力试探。
藏在袖中的桃花胎记微微发烫,那是母亲用毕生修为施下的幻形术在示警。
"医师好毒的眼力。
"她松手时在我掌心塞了枚金叶子,"三日后若见到身上带九尾狐纹样的男子......"屋檐下的风铃突然疯狂作响,后院传来陶罐碎裂的声音。
我甩开她的手冲向后屋,木门洞开处,本该昏迷的男子正蜷缩在墙角。
他溃烂的手指死死抠住地面,血水混着脓液在青砖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别过来!
"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后背抵着墙砖不停发抖。
褴褛的衣衫滑落,露出肩胛处尚未溃烂的皮肤——那里有道月牙状旧疤,与我记忆中某个雨夜的画面重叠。
我解下腰间药囊扔过去:"闻闻这个,苦艾混着龙脑香,能压住腐肉味。
"他颤抖着抓起药囊,忽然整个人僵住。
溃烂的眼睑微微颤动,竟准确地面向我站立的方向。
我这才注意到,他溃烂的眼眶里根本没有眼球。
"当归三钱,川穹五钱......"他每说一味药,嗓音就清亮一分,"还有南海鲛人泪,对不对?
"老木手中的柴火"啪嗒"落地。
我按住狂跳的太阳穴,三天前为他剜去腐肉时,这人的喉咙应该被毒哑了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