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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割猪草

发表时间: 2025-04-17
窗台上的蟋蟀叫得人心慌,虎壮盯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想起在学堂外看见的场景:大哥站在教室前排领读,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新缝的白衬衫上,像披着层金边。

而自己只能蹲在墙根喂猪,猪食盆里的麸子水倒映着蓝天下的纸飞机,那是二蛋他们叠的,总在课间从教室窗子里飞出来。

此刻炕席上的补丁在月光下泛着灰白,像块永远补不好的伤疤,和他破了洞的书兜一样,成了贴在身上撕不掉的标签。

西屋传来木板床的吱呀声,爹的咳嗽混着远处狗吠,在秋夜里荡开。

娘的呼噜声又响起来了,却不再觉得吵闹,反而像层厚重的棉被,把虎壮的委屈和不甘都闷在这土坯房里。

他翻了个身,膝盖碰到炕席下凸起的砖缝,疼得抿紧嘴唇。

明天天不亮就要去割猪草,后晌还得帮娘给小妹做夹袄,可那些关于学堂的梦,就像窗外的月亮,明明亮堂堂地悬在天上,却怎么也够不着。

…命运的齿轮就这样发生了改变,属于虎壮的生活不再是在教室里读书学习,而是成为一个小社会人,虽然他仅仅***岁。

天还泛着蟹壳青时,灶间的柴火就噼啪作响了。

虎壮的娘用沾着面渣的手背揉开他眼皮,瓷碗里的苞谷碴粥还在冒热气,窝头掰成两半泡在碗底,浮着几滴透亮的猪油——这是割猪草前的"犒劳"。

他盯着碗里晃动的油花,突然想起去年开学前娘也是这样,往他布书包里塞了块烤红薯。

竹筐的藤条硌着肩膀,镰刀的木柄磨得发亮,包浆里嵌着几道深浅不一的裂纹,像是老树皮上的疤痕。

村西头的野草地还笼在晨雾里,露水把狗尾草的穗子压得低垂,踩过去时裤脚立刻被洇出深色的水痕。

虎壮蹲下身,指尖分开带刺的蒺藜,镰刀要贴着地皮斜切入土,这样才能连带着嫩根一起割下来。

第一筐猪草快满时,日头己经晒得后颈发烫。

虎壮正弯腰够一丛茂盛的灰灰菜,镰刀尖突然滑进草根下的泥缝,锋利的刃口借着惯性斜挑上来,手背顿时绽开半寸长的口子。

他猛地吸气,血珠顺着掌纹滴在青灰色的草叶上,像朵开败的胭脂花。

破布是从裤脚撕下来的,带着补丁上的蓝靛染料,裹在伤口上时混着草汁,疼得他后牙槽首打颤。

远处传来知了拖长的叫声,草叶在风里沙沙响。

虎壮盯着筐里参差不齐的草把,缺角的搪瓷盆在眼前晃——昨儿夜里娘数着盆沿的豁口叹气,说猪娃子再不长膘,冬里的盐钱都没着落。

他把破布又紧了紧,木柄上的血渍印出个模糊的掌印,像朵开在晨光里的小红花。

曾经他在课本上见过这样的花,夹在算术本里的野茉莉,被阳光晒得发脆,翻页时会簌簌掉花瓣。

刀刃再次切入草丛时,虎口震得发麻。

带刺的藤蔓划破新结的痂,血珠渗出来,把草叶粘在破布上。

他想起学堂的木课桌,桌面刻着不知哪个学长留下的"早"字,阳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在课本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那时他总把铅笔削得尖尖的,作业本上的田字格写得比班长还工整,先生夸他"手稳",说将来能握毛笔写大字。

日头升到头顶时,竹筐终于盛满了。

虎壮试着拎起筐,伤口被藤条硌得生疼,他咬着嘴唇把筐顶在头上,草叶的影子在脸上晃来晃去,像无数只细小的手在摸他的眼睛。

回家的土路上,蚂蚁排着队往树根上搬面包渣,他突然想起早读时念的"锄禾日当午",那时不懂汗滴禾下土的滋味,只觉得诗里的太阳比现在温柔得多。

快到村口时,筐里的草汁渗出来,顺着脖子流进衣领,带着股青涩的苦。

虎壮低头看看手上的破布,血己经止住了,可布缝里卡着几根草刺,像嵌进肉里的星星。

他知道回家后娘会用艾草水给他洗伤口,然后往破布上撒把灶灰——这是村里治刀伤的土法子。

至于书包,还挂在东厢房的房梁上,跟着去年的棉裤一起,在灰尘里悄悄发着霉。

野风掀起路边的玉米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像是谁在翻书页。

虎壮忽然想起今早没喝完的苞谷碴粥,碗底的窝头泡得软烂,油花早漂到了一边。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把头顶的竹筐又扶正些,草叶的影子落在他***岁的小脸上,明明灭灭,像命运在轻轻眨眼。

回到家中,虎壮刚把打来的猪草放好,娘就让他照看孩子,他压根没有时间向娘诉说自己手受伤的事情。

竹筐磕在门槛上的声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虎壮的手背***辣地疼——晌午割灰灰菜时崩开的伤口,此刻正被三弟拽着的裤脚磨得渗血。

土灶上的铁锅结着隔夜的高粱粥痂,五口豁口碗按大小排开,最小那只缺角的白瓷碗是给五妹的,碗沿还沾着今早的米糊。

娘用草绳捆紧蓝布衫,怀里抱着刚满两岁的五妹,尿布边沿还洇着没洗净的尿渍:“猪草铡完泡上,盯着你三弟西弟,五妹要是摔了,看你怎么交代。”

木门“吱呀”合上时,西屋传来瓦罐摔碎的脆响。

虎壮攥着镰刀站在灶间,听着西岁的西弟在炕上抽搭——这孩子打小体弱,总爱把拇指塞嘴里啃,此刻正对着摔碎的腌菜罐发愣,蓝布衫前襟沾满了咸萝卜条的碎渣。

六岁的三弟光着脚踩在碎陶片上,手里举着从馍筐里偷的半块硬饼,饼皮上的裂纹像极了虎壮镰刀把上的木纹:“哥,饼子硬。”

他说话时露出缺了门牙的齿缝,那是上个月爬树摔的,当时娘正抱着出疹子的五妹,没空骂他。

五妹在娘怀里挣扎时蹭掉了虎壮手上的破布,新鲜的血痕在草绿色的补丁上格外刺眼。

虎壮弯腰捡布,二岁的小丫头趁机揪住他的头发,奶声奶气地喊“哥抱”。

她脑后的小辫是虎壮今早用割猪草换的红棉线扎的,此刻己经歪成了毛球,发梢还沾着昨晚吐奶的酸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