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雾隐山城的星芒暮春的雾像团未揉开的棉絮，裹着青石板路的潮气漫进巷口。
苏妄蹲在井边搓洗渔网，指尖划过网眼时忽然顿住 —— 网绳上缠着半片焦黑的布帛，绣着与他银铃吊坠相同的云纹，这是今晨在城西河沟里捞到的。
“小妄，又去禁地摸鱼？”
豆腐坊王婶的竹篮碰着井沿，篮底露出半截青金石雕琢的小鱼，“你娘的药引还差三钱，明日随我去城主府外的药铺……” 她的声音突然压低，目光扫过苏妄胸前的银铃，“今日十五，别在外面晃荡。”
石板路尽头传来铜铃震动声，七名头戴青铜鬼面的城卫踏雾而来，戈尖挑着新刷的 “禁入雾隐山” 告示。
苏妄攥紧渔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 三年前父亲被拖走时，鬼面城卫的铜铃就是这样碾碎了巷口的晨光。
“苏家的！”
为首城卫掀开鬼面，左颊刀疤在雾中像条蠕动的蜈蚣，“城主府传来话，你爹的案子有了新证 ——” 他的戈尖划过苏妄的银铃，“今晚子时，带着碎玉去雾隐山入口。”
渔网 “扑通” 掉进井里，苏妄抬头时，城卫己消失在雾中。
王婶的竹篮重重落在地上，青金石小鱼滚进阴沟，她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掐进他掌心：“别去！
那是陷阱 —— 你爹当年就是带着碎玉进山，才被扣上亵渎山神的罪名！”
暮色浸透吊脚楼时，苏妄跪在母亲床前。
竹灯在风里摇晃，映得母亲苍白的脸忽明忽暗。
“小妄……” 她咳嗽着摸向枕头，掏出半支玉簪塞给他，簪尾刻着极小的 “苏” 字，“去雾隐山找你妹妹…… 她脚踝上，也有和你一样的银铃胎记……”窗外传来三声猫头鹰叫，惊飞了檐角的宿鸟。
苏妄将银铃塞进母亲掌心，玉簪藏进衣襟，转身消失在浓重的雾里。
雾隐山入口的藤蔓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他刚将碎玉按在凹陷处，石壁突然发出龙吟，藤蔓如活物般蜷缩，露出暗青色石门，门上星图与碎玉纹路严丝合缝。
“等你很久了，苏家的血脉。”
清冷的女声从门内传来，月白衣衫的少女倚着门框，发间半支枯萎的玉簪正在吸收月光，眼尾红痣像滴将落的血。
她抬手指尖，苏妄腰间的碎玉突然发烫 —— 少女脚踝处，与他相同的银铃胎记正在发光。
“你是谁？”
苏妄手按短刀，却看见少女袖中滑落的半幅残图，正是父亲临终前画的雾隐山星图。
“云汐，观星殿守卷人。”
少女转身走入石门，衣摆扫过地面时，露出石阶上用鲜血画的引路灯，“三年前你父亲偷走天枢卷，害我替他受了三道雷刑。”
她停步回眸，红痣在雾中流转，“现在城主府要用你的血重启祭典，而我 ——” 她举起与苏妄玉簪成对的另半支，“要拿回属于星隐族的东西。”
石门在身后轰然闭合，苏妄这才发现，石阶上每级都刻着星图，中央嵌着的夜明珠正在随着他们的脚步明灭。
云汐的月白衣衫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忽然注意到，她后腰处隐约有云纹刺青，与自己银铃吊坠的纹路分毫不差。
“当年你娘从雾隐山偷走双生圣女。”
云汐指尖划过石壁，星图突然亮起，“而你父亲，不过是替她背了黑锅。”
她的声音混着山风，“现在城主府要凑齐双生血脉，用我们的血唤醒山神 —— 可你知道吗？
所谓山神，不过是具靠青金石维持的骸骨。”
雾中突然传来锁链摩擦声，七道青铜傀儡从雾里冲出，眉心嵌着的青金石泛着妖光。
云汐玉簪出鞘，月白光刃劈开最近的傀儡，血珠溅在苏妄掌心，竟让他的碎玉发出蜂鸣 —— 傀儡体内，赫然藏着刻有 “苏” 字的咒文。
“他们用苏家血脉的诅咒控制傀儡。”
云汐拽着他跃上悬空的石梁，“看到那些青金石了吗？
每块都吸着山城百姓的命星，包括王婶 ——” 她的玉簪指向傀儡腰间的青金石小鱼，正是今早王婶竹篮里的物件。
石梁突然崩塌，苏妄在坠落时抓住云汐的手腕，却看见她脚踝的胎记正在变淡。
“用碎玉！”
云汐将他推向石门，“星隐族的双生铃，能破山城的咒 ——” 她的话被傀儡锁链打断，月白衣衫渗出鲜血，“去观星殿找天枢卷，那上面有你父亲的***！”
当苏妄撞开 “破军门” 的刹那，身后传来玉簪碎裂的声响。
他回头望去，云汐的身影被傀儡包围，月白衣衫上的血渍竟在雾中拼出完整的双铃纹章 —— 那是星隐族双生圣女的标志，也是他从未见过的、母亲嫁妆匣上的图案。
门内是倒悬的星空，千万颗命星在头顶流转。
苏妄忽然看见父亲的命星正在急速黯淡，而云汐的命星正沿着他的星轨靠近，两颗星子在星空中交缠，形成与银铃吊坠相同的图案。
天枢卷的残页在他怀中发烫，露出父亲用鲜血写的半句：“双生铃响之日，雾隐山崩之时 ——”雾隐山城的晨钟在远处敲响，苏妄摸着胸前的银铃，终于明白王婶今早的欲言又止。
当他转身时，“破军门” 己消失不见，眼前只有向上延伸的星阶，每级石阶都映着他和云汐交叠的倒影，脚踝处的银铃胎记在星芒中格外耀眼。
而在山脚下的豆腐坊，王婶正对着铜镜摘下鬼面，露出左颊与城卫统领相同的刀疤。
她袖中滑落的青金石手链泛着妖光，链坠刻着的双铃纹章正在缓缓闭合 —— 苏妄和云汐的闯入，终究还是触动了城主府最核心的禁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