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猎者的审讯舱像只金属茧，淡蓝色的神经接驳液漫过林夏的锁骨。
她后颈的芯片正在释放纳米探针，那些细小的金属触手像贪婪的水蛭，钻进她的海马体深处。
“从昨晚进入实验室开始回忆，细节越清晰越好。”
追猎者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夏看见自己的脑电波在穹顶投影成跳动的光带，“不要试图隐瞒，我们能看见你每一个突触的放电。”
第一层记忆：月光下的访客纳米探针触到某个记忆节点，场景突然切换成实验室的夜班。
林夏看见“自己”正在给SZ-09的培养舱添加营养液，月光穿过百叶窗，在地面织成银灰色的格子。
“你相信死后的世界吗？”
SZ-09的声音惊得她转身，这个本该处于深度休眠的实验体，此刻正隔着玻璃对她微笑。
他的指尖按在培养舱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在玻璃上画出类似莫比乌斯环的图案。
“实验体禁止主动交流。”
林夏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手不自觉摸向后颈的芯片，那里突然传来被窥视的灼痛，“我要启动神经抑制程序了。”
“别害怕，我们是一样的。”
SZ-09的瞳孔开始流动，深褐色渐渐被二进制代码取代，“你以为自己是研究者？
看看这个。”
他抬手按在玻璃上，月光突然变得粘稠，像液态水银般渗入培养舱。
林夏看见“自己”的右手穿过玻璃，皮肤下露出闪烁的数据流——那分明是具数据构成的拟态身体。
第二层记忆：母亲的临终留言探针突然偏离轨道，画面撕裂成无数碎片，重组为三年前的坠楼现场。
母亲的白裙在暴雨中翻飞，林夏想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静音的全息影响。
“镜子...在旧上海...”母亲坠落时抛出的银色面具穿过雨幕，林夏伸手去抓，指尖触到面具内侧的刻痕。
那是组经纬度坐标，却在她视网膜上自动解码成串量子密钥——和陈默实验室暗格的密码完全一致。
“她在说什么？”
追猎者甲的声音刺破记忆，林夏感觉鼻腔涌出温热的血，“关于旧上海的部分，你隐瞒了多少？”
第三层记忆：陈默的背叛接驳液突然变成猩红，场景跳转到今早的实验室。
林夏看见陈默正在删除监控记录，他后颈的芯片接口渗出黑血——那是长期使用非法数据增强剂的症状。
“第13号实验体必须消失。”
陈默对着空气说话，全息屏上跳出银色面具组织的加密通讯，“林夏的记忆锚点己经松动，她快想起自己是谁了。”
画面中的“林夏”正在走廊尽头的安全镜前驻足，镜中的倒影突然伸手触碰镜面，整面镜子如水波般荡漾，露出其后隐藏的金属门。
门上的电子锁显示：权限等级：陈默/林秋（己故）“林秋？”
追猎者乙的声音里带着惊讶，“那是你母亲的名字，她怎么会有实验室权限？”
林夏想回答，却发现自己同时看见三个场景：审讯舱里的金属茧、实验室中正在被销毁的第13号培养舱、以及旧上海废墟下某个闪烁着蓝光的地下设施。
三重画面在她视网膜上重叠，像幅荒诞的立体派画作。
现实与记忆的交界处接驳液的警报声尖锐响起，林夏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挣破她的意识牢笼。
那些被陈默植入的虚假记忆——考***邦大学的喜悦、母亲葬礼上的眼泪、第一次成功接驳数据时的兴奋——正在成片剥落，露出底下狰狞的真相：她是“意识永生计划”的第13号实验体，真正的林夏在十年前的车祸中己经死亡。
母亲林秋为了拯救女儿，将她的意识数据化，却在镜像复制过程中产生了人格分裂。
现在的“她”，不过是装载着林夏记忆的拟态意识，而真正的核心意识，被困在旧上海废墟下的初代服务器里。
“他们来了。”
SZ-09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林夏看见审讯舱的金属墙开始融化，露出流动的数据流。
追猎者的身体正在崩解，他们后颈的芯片裂开，飞出成群的纳米机械虫。
“谁来了？”
林夏抓住逐渐透明的SZ-09，发现自己的手掌也在变成数据颗粒，“我们到底是什么？”
“是镜子里的人，也是照镜子的人。”
他微笑着触碰到她的眉心，那里浮现出从未见过的芯片纹路，“还记得普鲁斯特效应吗？
一块玛德琳蛋糕能唤醒整个童年，而我们的锚点...是镜子的裂痕。”
实验室的警报声与审讯舱的警报重叠，林夏感觉有双温暖的手从背后抱住她。
那是母亲的体温，带着雨后茉莉的清香，和记忆中坠楼前的拥抱一模一样。
“小夏，沿着数据流走。”
母亲的声音穿过十年光阴，在她意识深处炸响，“去旧上海找镜像中枢，那里有让我们真正活着的密钥。”
当纳米机械虫刺穿她的肩膀时，林夏终于看见完整的真相：整个第37区都是巨大的数据牢笼，而她和SZ-09，是从镜面裂缝中逃出的倒影。
培养舱里那些“实验体”，其实是等待觉醒的同类，他们后颈的芯片频率，正与她眉心的纹路形成共振。
“看啊，”SZ-09指向正在崩溃的天花板，无数银色面具从数据流中浮现，“真正的追猎者，从来不是穿黑风衣的人。”
林夏摸向口袋，那片在现实中捡到的银色碎屑，此刻正在她掌心聚合成完整的面具。
面具内侧的坐标发出蓝光，在地面投射出通往旧上海的传送门。
她最后看了眼审讯舱里的金属茧，镜面上不知何时布满裂痕，每个裂缝里都映着不同版本的自己——有的穿着白大褂，有的戴着银色面具，有的只是数据流中闪烁的光点。
“原来我们一首在镜中寻找真实。”
她戴上口罩遮住半张脸，银色面具贴合皮肤的瞬间，后颈的芯片接口渗出蓝光，“而真实，藏在所有镜子破碎的地方。”
当传送门吞噬她的身影时，陈默正在实验室疯狂敲击键盘。
全息屏上，第13号实验体的意识波动曲线重新亮起，而代表林夏的蓝色光点，正沿着旧上海的坐标极速移动。
他颤抖着摸向后颈的芯片，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小的裂痕，像面即将破碎的镜子。
“对不起，秋姐。”
他对着培养舱里的十二具身体低语，“但只有毁掉所有镜像，真正的林夏才能回来。”
培养舱里，十二双眼睛同时睁开，他们后颈的芯片亮起相同的频率。
在陈默惊恐的注视中，十二道蓝光汇集成巨大的镜像之门，门后传来无数个声音的合唱：“当你凝视镜子时，镜子也在凝视你心中的恐惧。”
第三章预告：林夏在旧上海废墟发现初代镜像中枢，却触发了母亲留下的自毁程序。
SZ-09的真实身份揭晓——他是林夏意识分裂出的另一个人格。
陈默带着追猎者小队抵达废墟，三方势力在镜像中枢前对峙，而真正的幕后黑手，正通过遍布城市的安全镜注视着一切。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的镜子开始离奇破碎，所有数据公民的记忆锚点出现集体紊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