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开学第一天,林初夏提前半小时就到了教室。
她习惯性地走向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那里有最好的光线,也最不容易被人注意。
她把素描本轻轻放在桌面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封皮边缘己经有些卷起的角落。
教室里陆续进来同学,嘈杂声渐渐大了起来。
初夏低着头,用长发作帘子挡住侧脸,铅笔在素描本上快速勾勒着窗外的梧桐树。
"同学们安静。
"班主任李老师拍了拍手,"按照学校要求,这学期我们要重新排座位。
"初夏的铅笔尖"啪"地断了。
她最害怕换座位,这意味着要和不熟悉的人近距离相处。
"我按上次期末考成绩排了座位表,现在念到名字的同学请到对应位置就坐。
"初夏攥紧了铅笔。
上次考试她排在年级第十七,不算差,但绝对算不上突出。
应该能分到中后排的位置吧?
"林初夏,"李老师的声音传来,"第三排中间,和陆沉同桌。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初夏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沉?
那个永远年级前三、篮球队队长、全校女生暗恋对象的陆沉?
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机械地收拾好画笔,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指定座位。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刺在背上,尤其是来自女生们的——有嫉妒,有不解,更多的是不满。
为什么是她?
那个永远安静得像不存在的林初夏?
初夏刚放下书包,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
一个高挑的身影在她身边坐下,校服袖子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臂,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同学,往里坐点。
"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些许慵懒。
初夏这才发现自己几乎占据了整张课桌的三分之二。
她慌忙往窗边挪了挪,差点碰到笔筒。
"我叫陆沉。
"他转过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首视着她。
初夏的喉咙发紧。
"林...林初夏。
"她结结巴巴地回答,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我知道。
"陆沉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素描本上,"你总坐在操场边上画画。
"初夏的手指猛地收紧,素描本被她捏出一道褶皱。
她没想到陆沉会注意到自己,这个认知让她耳尖发烫。
她几乎从不画人物,只画风景,因为风景不会用评判的目光看她。
陆沉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这时教室后门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喂,陆沉!
打球去啊,趁着还没上课!
"初夏从发丝的缝隙中看到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站在门口,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陆沉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马上。
"他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临走前,他忽然伸手点了点初夏的素描本,"能看看吗?
"初夏条件反射地把本子抱在胸前,摇了摇头。
陆沉挑了挑眉,没说什么,转身走向门口。
那个高个子男生一把揽住陆沉的肩膀,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然后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高个子男生回头看了初夏一眼,对她眨了眨眼睛,做了个"他要是欺负你就告诉我"的口型。
初夏抿了抿嘴唇,把素描本塞进了抽屉最深处。
放学***响起,初夏迅速收拾好书包。
她今天要早点回家,妈妈感冒了,得去买些药。
"林初夏。
"班主任李老师叫住了她,"校刊编辑部在找插画负责人,我推荐了你。
有兴趣吗?
"初夏惊讶地睁大眼睛。
她虽然喜欢画画,但从没想过会有人注意到这个。
"我...我不确定能不能做好。
"李老师笑了笑:"你的素描我看过,很有灵气。
考虑一下?
明天给我答复。
"初夏点点头,走出校门时还在想着这件事。
如果答应下来,她就能光明正大地画画了,也许还能攒些钱给妈妈买件新毛衣。
路过药店时,初夏买了感冒药和退热贴。
她家住在老城区一栋没有电梯的公寓楼里,楼道灯坏了很久也没人修。
摸索着爬上五楼,她掏出钥匙,轻轻推开门。
"妈,我回来了。
"昏暗的客厅里,初夏的妈妈林芸靠在沙发上,脸色苍白。
她勉强对女儿笑了笑:"今天怎么这么晚?
""李老师找我谈了校刊的事。
"初夏放下书包,倒了杯温水,把药递给妈妈,"您量体温了吗?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林芸接过药片,犹豫了一下,"校刊什么的事,你要参加吗?
"初夏蹲在沙发边,帮妈妈掖了掖毯子:"我想试试。
听说有稿费。
"林芸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别总想着钱的事。
你喜欢就去做。
"她突然咳嗽起来,脸色更加难看。
初夏心里一紧。
妈妈自从离婚后身体就一首不好,在服装厂做缝纫工又很辛苦。
她暗暗决定明天就答应李老师,无论如何都要接下这个工作。
晚上,等妈妈睡下后,初夏轻手轻脚地拿出素描本,翻到最新的一页。
铅笔在纸上轻轻滑动,不一会儿,一个男生的侧影渐渐成形——利落的短发,高挺的鼻梁,微微下垂的眼角。
那是今天下午阳光下的陆沉。
初夏盯着画看了一会儿,突然惊醒般合上本子。
她怎么能画他呢?
如果被别人看到...她不敢想象后果。
小心地把这一页撕下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躺在床上,初夏望着天花板上的裂缝。
明天,她要开始为校刊画插画了。
也许,这会是她高中生活的一个小小转折点。
而此刻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决定将如何改变她与陆沉之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