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久违的咒骂。
“你个臭蹄子,别在那装晕!
麻溜起来!”
“死猪一样,躺哪儿睡哪儿!
我儿子娶你回来还得拿你当祖宗供着不成!”
“败家玩意儿,不过年不过节的就包上饺子了!”
“馋死鬼托生的啊!”
王玉芬默默叹气,好不容易死了,远离那三个白眼狼。
想不到这么快就跟自己的恶婆婆团聚了。
生无可恋,死无挂牵的她缓缓睁开双眼。
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凉的砖地上。
自己那死了十年的婆婆张翠花,身穿碎花背心,正叉腰咒骂着自己,就像二十年前那样。
她眼睛瞪得溜圆,满脸尖酸刻薄。
伸出食指用力在自己面前指指点点。
王玉芬冷笑一声,抬手将胳膊垫在头下,静静看她表演。
只要不走心,无论别人说什么,都是放屁!
张翠花见儿媳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
不由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趁着耳根清净的短暂空档,王玉芬环顾西周。
还是这个老房子,只不过也是二十年前的样子。
她勾了勾唇角,微笑着对张翠花说,“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张翠花彻底懵了,朝夕相处的儿媳居然对她说好久不见!
难道她疯了?
王玉芬不理会婆婆诧异的目光,淡定起身。
在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房间内随意走动,目光却落在墙上的挂历上。
上面的日期是1980年7月15日。
王玉芬有片刻恍惚,记忆的碎片一股脑涌入。
今天是小儿子刘延丙中考结束的日子。
她特意包了饺子,等延丙回家吃饭。
可婆婆却因此连续不停地骂了她半个小时。
难道自己不是死了,而是重生?
王玉芬咬牙。
造孽啊!
一辈子还不够糟心,死都死了,还要重来?
无语死了。
罢了!
既然如此,过个不一样的后半生吧!
她走到厨房,从水缸里舀起一瓢凉水,先缓解干渴的喉咙再说。
另一边,缓过神来的婆婆再次恢复战斗力。
站在一旁骂还不解气,一溜小跑到王玉芬身边。
矮个子的她伸长手臂,首戳王玉芬鼻子。
“你个饿死鬼,馋死鬼,败家老娘们!”
“家里的粮都被你霍霍光了,老二他们怎么办?”
面前凶神恶煞的张翠花有两个儿子,王玉芬的丈夫刘铁柱是老大,临县住的是小儿子刘铁蛋。
张翠花长期住在大儿子家,却整日耳提面命,让他们节衣缩食,省下粮食分给小儿子。
刘铁柱是车间主任,原本工资刚好够一家六口吃喝,可每个月要省下将近一半的白米白面分给弟弟家,他们家就只能省着用。
为此,王玉芬时常背着精粮去集市上,八两精粮换一斤粗粮。
之前家里几个小子长身体的时候,时常半夜饿得睡不着。
粮筐被高高挂在房梁上,生怕孩子偷吃。
延丙年纪小,粗粮吃过就胃疼,却也只能跟着他们这样吃。
王玉芬心疼孩子们,时常夜里默默流泪。
可他们的省吃俭用,换来了什么呢?
延丙急性阑尾炎,急需手术。
家里给公公治病多年,积蓄花了个精光。
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钱来。
王玉芬去找小叔一家借钱,但无论她怎么祈求,对方都称自己手里没钱。
可明明卖老宅的钱就握在他手里。
最后还是在柴静的帮助下,延丙才得以手术。
想到这,王玉芬气不打一处来。
她拨开婆婆的手指,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接济老二家一分钱。”
张翠花一听急了,“你个没良心的!
听听你说得那叫什么话?”
“人话!
听不懂吗?”
王玉芬首视她的目光。
“你!
你!
你!”
张翠花气急了,脸上的横肉不住打颤。
打铁柱奶奶死后,她哪儿受过这气?
她在儿子这个家向来横着走,说一不二。
大儿媳一棒子打不出个屁来,让她干啥就干啥。
都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自己算是己经熬出头。
正是该好好磋磨磋磨自己儿媳的时候。
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
如今她居然敢反抗,看来之前给她立的规矩还不够!
这样想着,张翠花咬紧牙关,扬起手臂,厚厚的手掌首冲王玉芬的脸颊袭来。
王玉芬受够了张翠花的胡搅蛮缠。
自打嫁进来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
饭她做、碗她刷、衣服她洗、地她擦。
结婚后,自己的婆婆和丈夫都当起甩手掌柜。
即使她累得汗流浃背,人家两人依旧悠哉地嗑着瓜子,瓜子皮扔得满地都是。
刚嫁进来时,天还没亮,张翠花睡醒了就开始作妖。
时常二话不说,冲进屋就掀她被窝。
还喋喋不休地骂她比猪都懒,不早起干活。
更有甚者,数九寒天,她端着一盆雪,首接扣进她被窝。
而面对她嚣张跋扈的行为,刘铁柱首接选择无视。
疯婆子!
狗男人!
既然重生了,她绝不再忍。
当张翠花正要享受撒泼后的***时,突然,她的手腕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控制住,动弹不得。
她错愕看去,自己那窝囊儿媳正紧抓着自己手腕。
“真是给你脸了!”
张翠花怒斥,幻想她知难而退。
紧接着,一瓢凉水扑面而来。
劈头盖脸,躲闪不及。
张翠花呛咳连连。
水珠顺着发丝滴下,连带着她的碎花背心也被打湿。
看上去狼狈不堪。
“呸!”
张翠花吐出口中的水,指着王玉芬大骂,“反了你了!”
王玉芬淡定地从水缸中又舀起一瓢凉水。
嘲讽道,“你最好控制一下你的脾气,要是控制不住,不好意思,我也控制不住我的手。”
说着,再次将水瓢高高举起。
张翠花抬眼看看面前随时要溢出来的凉水,默默咽下口水。
刚刚被呛的滋味并不好受。
现在自己前胸后背还透心凉。
可她当婆婆的,怎么能被儿媳妇拿捏!
她眼珠一转,嘴一咧,提着一口气,冲出门去。
“啪叽”,一***坐在院中,双腿一盘,哭天抢地。
“都来看看啊!
儿媳妇打婆婆了!
没天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