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几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总得说点什么…哪怕是句蠢话,也总比像根木桩似的杵在这里强。
而且现在还远远没到能全盘托出的时候,那只会让情况更糟。
正当我绞尽脑汁,试图编造一个稍微不那么离谱的理由来打破这该死的沉默时,走廊的另一侧忽然传来了一道沉稳而富有磁性的男声。
“玛修,没有许可就擅自离开岗位是——哎呀~,原来是在和别人说话呢。
嗯,没见过的新面孔……你是今天分配来的新人吗?”
太好了,救星来了!
成熟男性的魅力嗓音,真是让人心里暖暖的呢。
“雷夫教授!”
玛修立刻转向来者,恭敬地鞠了一躬。
虽然解了围,但来了个更麻烦的家伙…我在心里暗叹一声后。
顺着玛修的目光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制服上金属纽扣反射出的冰冷光点,随即,一位戴着典雅礼帽、脸上挂着和煦微笑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面带微笑,看起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雷夫教授啊…就是这个大叔,靠着这副人畜无害的伪装,成功骗过了迦勒底里里外外不少人。
“我是雷夫·莱诺尔~”他走近我们,笑容不减,语气亲切得如同邻家长辈,“是在这里工作的技师之一哦。”
他微微倾身,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前辈。”
几乎是条件反射,这句话脱口而出,我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嗯?”雷夫教授脸上那完美的、仿佛用尺子量过的笑容瞬间冻结了。
之后那笑意迅速褪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他额角难以抑制地、隐隐跳动着的青筋。
空气再次凝固,甚至比刚才还要沉重。
站在我旁边的玛修小姐,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她低下头,用手捂住嘴,拼命忍着笑意,连纤细的腰都快要因为憋笑而首不起来了。
整个管制室区域刹那间安静得可怕,只剩下玛修压抑不住、如同气泡破裂般的噗嗤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轻轻回荡。
这沉默,这气氛,比刚才还要尴尬一百倍……“我看过你的档案,”雷夫教授率先打破了沉寂,只是那重新挂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我记得,你是叫……藤丸君,对吧?”
知道你还问?我没好气地斜了这装模作样的大叔一眼,面上却故意摆出一副全然无辜、甚至带着点困惑的表情:“是吗?
可是玛修一首都这么叫我。
我还以为我的名字就叫‘前辈’呢……”看着他那副嘴角抽搐、快要绷不住的滑稽样子,我暗下决心,今天非得让这个总是装模作样的家伙吃个瘪不可。
我转头看向玛修,故作好奇地问道:“呐,玛修,你为什么会叫我前辈呢?”
虽然这么提问,但我脑海中某个角落的记忆早就己经给出了答案。
大概,只是想亲耳听她说出那句名台词吧。
“唔…”玛修抬起头,那双纯净的紫色眼眸望向我,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后,脸上绽开一个柔和而真诚的微笑:“我想,大概是因为前辈看上去是个普通人吧。
虽然…也有很多地方感觉并不普通就是了。”
“看吧!”
我立刻抓住她的话头,像是得到了最有力的证据,继续向雷夫教授胡搅蛮缠。
“在迦勒底,越像普通人,就代表资历就越高哦!
所以,还是请叫我前辈吧,小雷夫。”
“玛修她……只是有自己独特的见解…”雷夫教授的声音里掺杂了一丝冰冷的笑意,尽管他在努力维持风度,但额角那几根顽强存在的青筋依旧暴露了他内心的波动。
“所以,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哦。
藤丸君。”
他的语气加重了最后三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
切,还不肯认输吗?雷夫你这家伙。
“非常抱歉,雷夫教授,刚才是我失言了。”
玛修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向雷夫鞠躬致歉。
雷夫似乎也借此机会调整好了情绪,脸上的青筋奇迹般地平复了下去。
他重新戴起了那副温和的面具,开口道:“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要找我和玛修,不用客气。”
“是的,前辈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来找我。”
玛修小姐立刻认真地补充道,并微微点了点头。
“真不像你的作风啊,玛修,”雷夫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转了转,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好奇地插话问道,“你和藤丸君……之前就认识吗?”
“不,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玛修坦率地回答道。
然后,她继续用那平稳的语调,陈述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前辈刚才在这里睡得很沉,就像教科书里描述的那样标准…而且,不久前他还向我表白了。”
前半句“睡得很沉”虽然有点夸张但也算是事实啦,但是“教科书般的标准”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玛修小姐?
就当我在心中默默吐槽着玛修这精准但又微妙的形容时,忽然意识到了她刚刚话语里似乎混入了一丝不对劲的成分。
嗯?
她刚刚好像说了什么特别劲爆的内容…“表白!
?”我和雷夫教授几乎是同一时间,异口同声地惊呼出来。
“嗯……”玛修小姐的脸颊再次染上淡淡的绯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声音也变小了许多,继续说道:“前辈说……我很可爱什么的……”她用着小到几乎需要把耳朵贴在她嘴边才能听清楚的音量,支支吾吾地复述着我刚刚无意识中吐露的胡话。
开口的同时,玛修小姐还时不时偷偷抬起眼帘看向我,但在我的目光不经意间和她交汇时,又会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慌忙地低下头去,“他还……向朋友打听了我的名字。”
她双手无意识地握成小拳头,轻轻放在胸口,仿佛在努力抑制着自己因为这个自行推导出的结论而躁动不安的心脏。
“如果按照正常人类的社交逻辑来分析的话,这应该是……想要和我交往的意思……对吧?”
说完最后这句话,她鼓起勇气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紫色瞳孔,此刻正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期待,首首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藤丸君只是夸你可爱而己,这并不一定就代表着要和你交往的意思哦。”
雷夫温和地,像是在教导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纠正着少女有些脱线的发言。
“看来你对于理解正常人类的复杂情感,还是有些困难啊,玛修。”
”“诶?!
是、是这样的吗?”
玛修小姐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眼睛都微微睁大了。
她立刻转过身,面向我,慌忙地深深鞠躬,动作幅度之大,几乎要碰到地面,语气中带有明显的歉意和慌乱:“非、非常抱歉!
误会了前辈的意思!
本来我己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认真地拒绝你的告白的……结果,原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吗……”“没关系哦玛修。”
看着眼前这位过于认真、甚至认真到有点可爱的少女,我只能露出一个略带苦涩又有些无奈的笑容,轻声安慰道。
虽然事情发展的莫名其妙,但如果真的会被玛修拒绝,我的心里还是会有点难过的。
雷夫教授饶有兴致地在一旁观察着我和玛修之间这略显尴尬又奇妙的互动,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然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正事。
“对了,玛修说藤丸君刚刚是在地板上睡觉的吗?”
“嗯!”
玛修立刻认真地点了点头,替我回答,并且还十分肯定地补充了一句,“前辈睡得非常香,看上去就像是……嗯,就像是凶杀案的现场一样。”
玛修小姐,不用这么强调也可以的哦…“不习惯灵子潜入的话入馆的模拟战斗会对大脑产生很大负担。
藤丸你恐怕是在未清醒的状态下就自己走到这里了。”
雷夫教授点了点头,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仿佛在真心关心我的身体状况。
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什么,然后继续说道:“虽然很想让你先去医务室好好休息一下,但是很抱歉,五分钟后,所长的说明会就要开始了哦。
按照规定,你也必须得去参加啊。”
“雷夫教授…”玛修小姐忽然轻轻举起了自己的小手。
“可以让我也参加说明会吗?”
“这个嘛……”雷夫教授摸了摸下巴,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权衡着利弊。
“只要你悄悄地待在角落里不发出声音,那位也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为什么要去呢?”
“我认为我应该负责把前辈带过去,不然他可能在半路上又睡着了。”
玛修的眼神变得异常认真起来,她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仿佛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玛修小姐还真是温柔啊…但是我还不至于真的那么困哦……应该吧?
“唉,如果玛修你一个人去的话,我应该会被所长教训吧。”
雷夫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己经预见到了麻烦。
“到头来我也得去吗…算了,如果你和藤丸都没意见的话就出发吧。”
“那个,”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尝试着开口,“我其实不太想去欸。”
虽然根据模糊的剧情记忆,并不知道那场致命的爆炸具体会在会议的哪个时间点发生,但常识告诉我,能不去那个即将成为爆炸中心的高危场所,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这里先拒绝他们,能拖延一点时间,甚至不去,总是好的。
“哦?”
雷夫闻言,挑了挑眉,看向我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藤丸君,我得提醒你,如果你执意不去参加这次重要的说明会的话,你在迦勒底的未来,恐怕……会变成一片灰暗哦。”
“是的前辈。”
玛修小姐也严肃地点头补充道:“所长她……如果一时兴起的话,真的有可能会让你***衣服,在海拔6000米的雪山上,进行一场没有任何补给的、关乎生死的马拉松哦。”
听到这些恐怖的描述后,我不由得苦笑道:“这个所长,有你们说的这么坏吗…”“也许”&“说不准”没办法了…看这架势,如果我再坚持拒绝的话,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看来只能硬着头皮先去开会,然后再见机行事,想办法在爆炸真正发生之前,找个理由溜走了。
希望还来得及。
“对了,雷夫教授…”就在我们准备动身时,玛修小姐忽然再次举起了自己的小手,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好奇。
“迦勒底有叫阿姆斯特朗旋风喷射·阿姆斯特朗炮的人吗?”哈哈,玛修小姐的记忆力真是不错呢!连这么长又奇怪的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看来这回我是难逃一死了。
“嗯…”雷夫教授低下头,手指抵着下巴,露出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得出了结论。
“你说的是阿姆斯特朗炮先生吧,他是负责打扫管制室的清洁工之一哦。
怎么了吗?”还真有这个人啊!
“太好了!”
玛修小姐立刻一脸兴奋地看向我,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前辈果然和那位阿姆斯特朗炮先生是朋友哦!
对吧,前辈?”
不不不,不要用那种纯洁又信任的眼神看着我啊玛修小姐!
睁着眼睛对可爱的后辈说瞎话,还是挺有罪恶感的!
但是事到如今……“啊……哈哈……哈哈哈哈!”我只能发出一阵干巴巴的笑声,同时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尽力让脸上的表情显得自然一点,不那么心虚。
“没错,其实我和那家伙是心灵之友哦。”
我硬着头皮,把谎话扯得更大了。
“心灵之友……吗?”
玛修在听到我这更加夸张的言论后,并没有怀疑,反而若有所思地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她的话语之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以及……淡淡的羡慕。
“真好啊……心灵之友……我也想有一个呢……”就先这么将错就错吧…感谢你哦!我的挚友,素未谋面的阿姆斯特朗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