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宗外门弟子陆青阳蹲在药圃角落，手里攥着把枯黄的狗尾巴草。
晨雾裹着药渣味往鼻子里钻，他望着面前小山似的药渣堆，突然发现个有趣现象——这堆本该烧火的废料，排列得堪比九宫格。
"陆师弟又在偷懒？
"张师兄提着鎏金香炉晃过来，腰间玉佩叮当作响，"今日药峰发残次药材，你这废物倒是会挑地方打盹。
"陆青阳慢悠悠把狗尾巴草编成戒指，套在右手食指上："张师兄这鎏金香炉，怕不是用去年除夕的供果熔的？
闻着像陈年腊肉混了香灰。
"周围传来压抑的笑声。
几个外门弟子憋得脸通红，张师兄的香炉确实用了三年陈灰，这秘密连杂役老周头都不知道。
"放肆！
"张师兄耳尖泛红，香炉往地上重重一墩，"你以为药渣是摆设？
宗门明令禁止私藏药材！
"说着突然俯身，"咦？
这堆里怎么有紫云参碎末？
"陆青阳瞳孔微缩。
这堆药渣是他特意从丹房外扫来的，那株紫云参分明是南宫雪炼丹时打翻的。
此刻却像雪花般混在药渣里，细看每片叶子都缺了寸许。
"张师兄眼力见长啊。
"陆青阳蹲下来用草茎拨弄药渣，"不过您老可知，紫云参的苦味最能提神——"他突然抓起把药渣往对方衣领里塞，"不如拿去当醒脑香囊？
""你找死！
"张师兄挥袖要打，忽然闻到股奇异的甘甜。
那些灰扑扑的药渣竟渗出淡淡药香，混着晨雾凝成细小的光点。
他像被烫到似的缩手："这、这是...""张师兄定是丹道有缘。
"陆青阳一本正经地拍拍对方肩膀，"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药渣子都能凑出灵韵来。
"他转身时手背在身后，指缝间漏出抹幽蓝火星。
待张师兄追过来，陆青阳己经蹲在菜园边啃冷窝头。
菜叶子上的露水打湿他褪色的外门服，倒真像个饥肠辘辘的杂役。
只有他知道，方才用草茎拨动药渣时，有团暖流顺着指尖钻进丹田。
"喂！
"唐果踩着木剑从墙头跃下，惊飞几只啄食的麻雀，"听说你今早把南宫师姐的紫云参碾成渣了？
"陆青阳嚼着窝头含糊应声："唐师妹消息灵通，不如猜猜那参片切的是横纹还是竖纹？
"他故意把最后半口窝头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
唐果的剑穗晃了晃："少转移话题！
南宫师姐让你清扫药圃，你倒好，把三十年陈灰都翻出来了！
"她突然剑指轻弹，陆青阳头顶飞过片枯叶，精准落在他正中央。
陆青阳叹着气掏出块布巾垫地，慢悠悠挪开石块。
在日晒雨淋的青砖下，露出半截焦黑的药鼎残片。
唐果的剑气撞在鼎片上，竟迸出串火星。
"这是...丹鼎碎片？
"唐果蹲下来时马尾扫过陆青阳手背，"不对啊，这锈迹里怎么有丹火纹路？
"陆青阳用草茎轻敲鼎片，暗红锈迹簌簌落下，露出内里鎏金的云纹。
他想起昨夜梦中反复出现的画面——药王谷大火里，有个九转炼丹炉正炸成碎片。
"唐师妹小心。
"他突然按住对方手腕，"这鼎片吃火，你剑气带风属性..."话音未落，鼎片突然发出蜂鸣。
两人脚下的青砖裂开蛛网纹，药圃深处传来闷响。
张师兄带着几个执事冲过来时，只看到唐果抱着剑呆立原地，陆青阳正蹲着用草茎逗蚂蚁。
"方才有地龙翻身。
"陆青阳站起身拍拍手，"唐师妹要不要猜猜，这蚁穴通向哪条地脉？
"执事们收起的锁链又放下。
谁都知道外门有个怪胎，总在打扫时研究些有的没的。
只有陆青阳知道，那些蚂蚁正沿着他昨晚画下的隐纹搬运药渣——那些被当作垃圾的紫云参碎末，此刻正在蚁穴深处凝成晶核。
日头西斜时，陆青阳摸着黑回到柴房。
他从床板下摸出个陶罐，里面躺着三颗灰扑扑的药丸。
这是他用三年间收集的残次药材炼制的"伪筑基丹"，表面看和狗屎无异，实则暗合九转炼丹术的吐纳之法。
窗外忽然飘进片枯叶，叶脉上凝着霜花。
陆青阳捏碎药丸，任由苦涩药汁渗入掌心。
暗红纹路在皮肤下游走，最后在腕骨处凝成鼎形印记。
他对着月光举起手掌，鼎纹深处有幽蓝火焰明灭。
"还差七味主药。
"他舔掉指尖药渣，舌尖尝到冰火交织的滋味。
柴门突然被推开，南宫雪的裙裾扫进来，带着冰雪气息："听说你在找紫云参？
"陆青阳把陶罐往灶台底下塞了塞。
少女指尖还沾着丹砂，正用冰魄针挑着片药叶。
她身后跟着个圆脸杂役，捧着个雕花木盒。
"这是药峰发下的残次药材。
"南宫雪扫了眼墙角药渣，目光突然凝住，"这些紫云参的切口..."她指尖凝出霜花按在药渣上，冰晶顺着叶脉蔓延，"是被人用剑气切开的？
"陆青阳挠挠头："可能...是张师兄的香炉刮的？
"他盯着南宫雪腰间玉牌，上面新刻的"鉴真"二字泛着微光。
那是能勘破丹纹的灵器，此刻正疯狂震颤。
圆脸杂役突然插话："仙子小心！
"他指着陆青阳脚下，那里正渗出缕缕紫烟。
被碾碎的紫云参残渣，竟在青砖缝里凝成诡异的脉络。
南宫雪的冰魄针脱手飞出，钉入地缝的瞬间迸出星火。
陆青阳袖中陶罐突然发烫，七颗药丸同时浮空，在月光下拼成残缺的丹纹。
"原来如此。
"南宫雪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你根本不是在打扫药圃。
"陆青阳露出八百年未见的傻笑，挠着头说："被仙子发现了呢。
"他袖中鼎纹突然烫手，三年来第一次完整显形的丹火，正顺着少年指尖流向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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