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舒琴稳住心神，声音虚弱地呵斥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她只不过是一个后姨娘而己。
是父亲抬举她，看在她救命之恩上，又在外面生了几个孩子无力抚养可怜，才将她纳回府，不然她算哪门子的夫人！
刘嬷嬷可别忘了，你究竟是谁的人？”
刘嬷嬷被训后，立马卑微起来：“小姐，我自然是您的人了，我只是担心你而己，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们这雅琴院上上下下的人，真是担当不起。”
“你知道就好，不要僭越了，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柳舒琴训斥完，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情愫袭来，一些记忆片段又浮现在脑海里。
在梦里她也是这样训斥下人的，不仅是梦里，平日里，只要是下人们犯了错，她也是非打即骂。
只有对刘嬷嬷和梅香会稍微好一点点，可能是因为刘嬷嬷是老人，是母亲死后留在她身边，看着她长大的人。
梅香是她出门无意间看到的乞讨的丫头，看着可怜巴巴的就带回来给她做了陪读丫鬟。
在她嫁给了燕恺之之后，她受了很多委屈，无处发泄，动不动就对刘嬷嬷和梅香发脾气，轻则打骂，重则惩罚不让吃饭，夏天里站在院子里暴晒，冬天里去河里给她捉活鱼吃。
好像这样虐待别人才能减轻一点自己精神和心灵上的痛苦，才能缓解她无处发泄的愤怒和委屈。
她冻死的那一天，就是因为她无故发脾气，让刘嬷嬷和梅香滚去洗被那些男人们弄脏的被子，没人在身边。
心脏突然不舒服，爬了一段路，最终也没有喊来人帮忙，最后衣不裹体死去的。
“刘嬷嬷，我刚才对你说的话有些严重了，你是母亲留给我的最亲近的人，我不应该说你！”
柳舒琴很快反应过来，一贯说习惯了硬话，恶言恶语的她，突然间服软有些不习惯。
柳舒琴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避免自己突然间的转变，让刘嬷嬷起疑。
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那么任性下去，这样身边的人都十分痛苦。
大概是柳舒琴从来没有反思过自己，此时此刻她这一番话说出口，刘嬷嬷瞬间张大了嘴巴：“啊？”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刘嬷嬷不可置信地看向柳舒琴。
“大抵是突然有些感悟吧，母亲走后，我身边剩下的老人就只有刘嬷嬷你一人了，这些年你帮助我，帮我处理各种糟心事，一定也很辛苦吧！”
柳舒琴双眼无神，面色苍白，就像是人快要死的时候，最后的良心发现。
刘嬷嬷心虚地垂下眼眸，不敢首视柳舒琴的双眸，那空洞洞的，似乎知道了一些什么，却又看不明确的一对黝黑的眸子。
“小姐……你别这么说，要说也只有我们没有照顾好小姐！”
柳舒琴内心发生了改变，整个人如同被冷水浇过了一番，有一种幡然醒悟后的清醒。
“刘嬷嬷，你真好，我脾气这么暴躁，你都能容忍！”
刘嬷嬷内心更惭愧了，她扶起柳舒琴的胳膊，想要搀扶着她下马车。
刚掀开车帘，就听到了沈秋白不耐烦的声音：“她……又是怎么了？”
梅香连忙着急解释，还带着哭腔：“小姐早上都好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恶心头晕，全身冒虚汗。
小姐说要走回府，这要是中间出了问题，回去怎么给夫人交代？”
“她生龙活虎的，能出什么问题，前几日不是哭着喊着要我母亲给她举办马球赛，说她想策马奔腾，想要潇潇洒洒，不是精神抖擞的吗？
这会儿又是闹哪一出？”
“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就算是公主也该消停些了！”
沈秋白的话语正好一字不差地被柳舒琴听在了心里。
“小姐，沈将军一定是无心的！”
柳舒琴掀开帘子的手垂了下来，低声道：“他或许说的也对，我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素来我行我素习惯了，猛然听到沈将军的真心话，还有些不习惯。”
记忆里在她跟燕恺之成亲后，沈秋白也来吃了席面，可每次都是怨毒的眼神看着她，就连在孩子百日宴上，他看到她受尽了欺凌，眼神里也只是淡淡的，好像无视一般。
这也是她心灰意冷的原因之一。
她成亲后也许只想过或许是沈秋白觉得她自甘堕落，觉得她没有兑现跟自己的承诺，两人没有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心酸。
刚才沈秋白那厌恶的语气，却让她觉得是不是另有隐情。
她的嚣张跋扈，刁蛮任性是不是一首让沈秋白厌恶？
他是不是一首都在逢场作戏，都在阿谀奉承？
他对她是真的有感情还是迫于自己父亲是太师的压力，有了婚约，所以才跟她亲近？
“小姐，要下马车吗？
又哪里不舒服了吗？”
刘嬷嬷焦急地望了眼马车外，再次问道。
柳舒琴将自己内心的怀疑都压了下去，强装冷静地开口：“下……下车！”
她要下车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沈秋白对她究竟是逢场作戏还是真的有感情！
在梦里她虽然早早就死去了，但是却也意外看到了后面的情形，她死后不到三年，他的父亲以通敌罪名被抓入狱，两个弟弟被流放到了三千公里外。
二弟一路上被打，全身伤痕累累，还被人扭断一只胳膊，三弟更是感染了恶疾，全身溃烂而死，所谓是结局非常惨烈。
这一切会不会跟沈秋白有关系呢？
柳舒琴不敢想，难道真是自己的心上人和皇帝设局要陷害父亲，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因为看自己不顺眼？
还是……那又会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小姐，沈将军来了！”
刚走下马车，梅香就凑了上来，眼眶红红的，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柳舒琴。
沈秋白身材修长，一根烫金腰带更是勾勒出他的腰身，大长腿展露无遗。
剑眉星目，脸上带着武将的粗犷又多了几分儒雅之气。
见到柳舒琴，沈秋白自然而然地走回来，脸上荡漾着一抹笑意：“舒琴来了，听说有点不舒服，快些随我来，里面有府医可以帮你看看。”
以往沈秋白喊她舒琴，她总觉得称呼里藏着浓浓的爱意，听到就会发自内心笑得合不拢嘴，可眼下她只觉得心里一阵反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