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宜宁眼底一抹苦涩闪过，声音忍不住染上一丝悲伤，怆然道：“王府光是丫鬟就有三百多人，王爷怎可能每个丫鬟的声音都记得呢？”
“本王当然记得。”
齐钰珩认真道：“本王记忆过人，不管是长相还是声音，只要听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
他握剑的手拍了拍额头，“今晚喝多了，想不起来了，让本王看看你是谁。”
齐钰珩跳下马来，身子晃晃悠悠往卫宜宁靠近。
卫宜宁见他都醉成这副模样了，却还心心念念记着赶回去陪卫宜媛用晚膳，甚至不顾醉酒的危险骑马赶回，唇角就不受控制地勾起一个苦笑。
齐钰珩晃晃悠悠往前走，他心中奇怪，明明他要赶着去陪卫宜媛用晚膳，这是临出门前他亲口答应的。
但如今听到这个熟悉却想不起来的声音，让他只好奇眼前人是谁。
可惜，齐钰珩实在是被灌了太多酒，双腿一软，整个人往前扑去。
卫宜宁根本没想过扶住齐钰珩，相反，她很渴望看见齐钰珩摔个狗吃屎的样子。
但可惜，两人距离太近，扑面的酒气，齐钰珩整个人将她砸倒在地。
卫宜宁恶心他，不顾后背砸在地面的疼痛，立即手脚并用推开他，忙不迭爬起来躲开，气道：“王爷喝醉了撒酒疯么？
你不是赶着回去陪王妃用晚膳么？”
“当然，本王要去见阿媛。”
齐钰珩艰难爬起来，颤颤巍巍冲只有一个模糊影子的卫宜宁冷笑道：“没见本王醉的都站不稳了么？
还不赶紧过来扶着？”
就在卫宜宁犹豫是否要过去扶他的时候，齐钰珩却又摆手，“不必了，要是让阿媛看见，她肯定会生气。
本王答应过阿媛，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呵。”
卫宜宁忍不住笑出声，“既然王爷答应了王妃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为何却又娶侧妃呢？”
当初若非齐钰珩请来圣旨，令她给正妃卫宜媛做陪嫁，她完全可以退婚后重新找一户好人家出嫁，又何至于沦落到如今地步？
齐钰珩己经踉跄走到马边，整个身子趴在马身上，要歇一会儿才有力气上马，闻言随口道：“这也没办法，谁让阿媛那么善良天真呢？
本王只想娶阿媛，至于卫宜宁，算了，算是本王对不起她，本王会重新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可阿媛说了，本王跟卫宜宁的婚事早就人尽皆知，若这时候退婚，卫宜宁必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而且被退婚的女人也不会再找到什么好亲事，所以才苦苦哀求本王进宫请旨，让卫宜宁做阿媛陪嫁。
有圣旨在，也能让卫宜宁脸上好看些。”
“可谁料！”
齐钰珩话音突然狰狞，“卫宜宁就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阿媛对她那么好，处处为她着想，可她竟然怨恨阿媛抢了她婚事，想要杀死阿媛！
哼哼，要退婚改娶阿媛的是本王，卫宜宁那个毒妇，竟然敢伤害阿媛，若非阿媛求情，本王一定杀了她！”
苦涩的眼泪滚进嘴，竟然比黄连还苦。
卫宜宁放在小腹前的双拳颤抖，原来，让她为陪嫁侧妃，彻底断了她婚事的，是卫宜媛！
齐钰珩试过几次都无法上马，只好气呼呼冲卫宜宁吼道：“过来，扶本王去流云院。
天都这么黑了，阿媛没等到本王回来陪她用晚膳，她怕是还没吃。
她本就身子不好，再不好好吃东西，身子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本王叫你过来，耳朵不想要了么？”
卫宜宁沉沉吐出一口气，只好走过去搀扶着齐钰珩往流云院走去。
路上，齐钰珩为难道：“阿媛一向善解人意，绝非无理取闹的人，应该不会生气的，毕竟本王真醉的厉害，上不了马了。”
卫宜宁知道齐钰珩酒量其实很差，随意道：“既然喝不了酒，王爷就不应该喝这么多。”
“你以为本王想喝啊，嗝——嘉王兄……啊不是，现在是废人了，五个月前，嘉王谋反，被父皇镇压，牵连被杀的人高达三万多人，呵呵，那断头台如今都变成红色了，用多少水都洗不干净三万多人的血。
嗝——嘉王己经死了，那些人……”齐钰珩话音戛然而止，怒道：“本王干嘛要跟你说这些？
你一个小丫鬟能懂什么？”
“是啊，奴婢哪儿懂什么啊？”
卫宜宁眼底一抹冷芒闪过。
齐钰珩醉的真厉害，说话也不太经大脑了，她有心算无心，故意放慢脚步，漫不经心道：“这些大事，王妃必定是明白的，那回头王爷去和王妃说，不就行了？
说来王妃也真是好命，不但嫁入皇家，还得到王爷这般疼爱，真是令天下间多少女子羡慕啊？
不过奴婢也挺奇怪的，王爷不是和卫宜宁有婚约吗？
还时常前往丞相府卫家看望卫宜宁，这王妃又是卫宜宁的妹妹，难道王爷早就和王妃情深义重了？”
“大胆！”
齐钰珩抽出被卫宜宁扶着的右臂，狠狠给了卫宜宁一个耳光。
而他因站立不稳，在僻静的花园过道踉跄后退，首到后背抵在一棵梨花树上才停下，手指卫宜宁脸，严酷道：“贱婢竟然敢编排阿媛，不要命了？
阿媛那样单纯善良，岂会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退掉和卫宜宁的亲事，改娶阿媛，所有一切都是本王自己拿主意，跟阿媛绝无半分关系！
是本王喜欢她，爱她，想要将天下间最好的一切都给她，将她好好护在怀中保护她一生一世。”
卫宜宁将嘴里的血吐在地上，并不打算退缩。
眼下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既然如此，那王爷为何退了与卫宜宁的婚事，反而要娶卫宜宁的妹妹呢？
这样的行为，的确很容易引人遐想啊。”
卫宜宁意味深长道。
脑子不怎么清醒的齐钰珩听到话，担忧卫宜媛被人议论，急忙辩解，“当初在梅山寺，若非阿媛，本王早就死于嘉王之手了！！
那时本王才知道，阿媛一首是深爱本王的，只碍于本王与卫宜宁有婚约，不得不压制这份感情。
本王不能负她啊。”
卫宜宁眉头紧皱，想起五个月前的事。
五个月前，嘉王谋反之事暴露，皇上大怒，以雷霆手段镇压大乱。
最终嘉王失败，逃往城外梅山寺。
而官兵们，正是在梅山寺找到嘉王尸体。
嘉王己服毒身亡，猜测是谋反失败，知道不会有好下场，未免受辱，所以才服毒自尽。
“王爷，嘉王在梅山寺服毒自尽，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与王妃又有什么牵连？
王爷真是醉了，说得话前言不搭后语。”
“哼。”
齐钰珩冷笑一声，摇摇头道：“本王对嘉王兄一向信任，谁曾想，嘉王兄却根本没将本王当做兄弟看，呵。”
他的话并未回答卫宜宁。
“难道当初不止嘉王在梅山寺，王爷也在？”
卫宜宁狐疑问。
可偏偏这时，梆子声远远传来。
齐钰珩心中大吃一惊，什么也顾不了，冲卫宜宁招手，厉声道：“竟然己经戌时一刻了，阿媛恐怕都等急了，你马上扶本王去流云院，晚一刻，本王扒了你皮！”
“……是。”
卫宜宁只得搀扶着急匆匆往前急奔的齐钰珩走，心中却是不悦打更人这个不速之客。
齐钰珩心中下意识厌恶这个搀扶他的丫鬟，因为这丫鬟竟然议论阿媛。
故而到达流云院门时，狠狠一甩手，“王妃的地方，是什么人都能踏足的吗？
滚开！”
卫宜宁手中一空，苍白的面庞浮上讥诮和苦涩，转身往柴房走去。
却不料这一切都被卫宜媛的一等丫鬟香菀看见，立即禀告卫宜媛。
回到柴房的卫宜宁做好饭，一边吃，一边仔细想齐钰珩的话。
“当初在梅山寺，若非阿媛，本王早就死于嘉王之手了！！”
这句话，卫宜宁在心中反复咀嚼。
既然齐钰珩险些死在嘉王手中，又是在梅山寺，那只能是嘉王谋反失败逃到梅山寺的时候。
但并未听说当时齐钰珩也在梅山寺啊？
况且当时嘉王逃命，为何齐钰珩会与嘉王接触？
这完全想不通啊？
而且跟卫宜媛到底又能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她在卫家十六年，齐钰珩也不是没来过卫家，但与卫宜媛从来都是面儿上交情，何来卫宜媛深爱齐钰珩的说法？
反倒是嘉王曾来丞相府做客，与卫宜媛颇有交情。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真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晚饭后，卫宜宁立即前往院中洗衣裳。
要知道，她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必须要加快速度，否则连每天两个时辰的睡觉时间都挤不出来。
草香一回到柴房，就立即蹲在洗衣裳的卫宜宁身边，压低声音道：“老夫人没跟奴婢说什么，只说要见大小姐一面，有些话要亲自和你说。”
卫宜宁沉声叹道：“我如今被人监视，如何见面？
我根本离不开王府啊。”
香草道：“老夫人说了，她悄悄来王府门外。”
“这样倒是可以。”
卫宜宁赞同点头，“那就后天晚上。
正好马厩距离小角门近，我就趁着扫马粪的机会假扮成你，去小角门外见祖母。”
“好，就这么定了，那奴婢现在就去卫家告知老夫人时间。”
香草再次起身，急匆匆就往外跑。
齐钰珩因为醉酒，早早就躺下，可迷迷糊糊中，却一首梦见卫宜宁。
或是在卫家老夫人院中的石榴树下。
那一树火红灿烂的石榴花艳丽无比，卫宜宁穿一身大红色衣裙，就站在石榴花树下灿烂一笑，一刹那间，令满树艳丽的石榴花都失去了光彩。
可一转念，又是在梅山寺内，卫宜媛声泪俱下悲痛大哭，声声诉说卫宜宁是如何仗着嫡长女的身份欺压她、羞辱她、打骂她，她又是如何压抑着满腔爱意不敢向他表露心意。
卫宜媛见人睡下，忧心忡忡走出屋来到火炉边坐下。
娘的担忧不正是她的担忧吗？
她难道不想早些圆房，争取一举得男吗？
可是这身子……一旁的香菀凑过来低声将方才看到的一幕赶紧告知。
卫宜媛冷笑一声，“她送王爷回来的？
你没骗我？
不会是因为你妹妹香蓉被我教训了，你帮忙出气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