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帘门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衬衫渗进脊背，吴铭盯着对面窗户上那张崭新的寻人启事，王小雅没心没肺的笑容此刻像针一样扎眼。
昨晚九点到十点，那空灵诡异的叮咚声，湿漉空寂的街道…一股混杂着寒意和某种不祥预感的粘稠东西，堵在了他的喉咙口。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撞进了店里。
沉重的木门在身后“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潮湿阴郁的天光，也将那张刺目的寻人启事暂时挡在外面。
书店里弥漫的旧纸和尘埃气味，此刻闻起来也带上了一丝腐朽的甜腥。
他快步冲到柜台后，动作带着一种被追赶的急促，一把拉开那个深沉的抽屉。
手指急切地拨开压在上面的硬壳书，触到了那张粗糙的、边缘磨损的泛黄纸页。
他把它抽出来，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再次抚过那行冰冷的墨字：“闻其声，莫寻其踪，三日为期”。
三天。
这期限像一道无形的绞索，套在了昨夜那个消失的女孩脖子上。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还有那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在脑海里回响的叮咚旋律。
强迫自己冷静。
他需要知道更多。
目光重新聚焦在纸页上那几个扭曲盘绕的符号上。
符号线条纠结，透着非人的恶意，多看两眼，眼球深处便传来阵阵酸胀的刺痛感。
他强忍着不适，手指顺着那些诡异的笔画描摹，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逻辑，一丝能被理解的规则。
汗水沿着额角滑落，不是因为店里的闷热，而是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消耗和那符号本身隐隐散发的精神压力。
符号的末端，似乎有个细微的、类似漩涡的收束点…他皱眉，试图看得更清，眼球却猛地刺痛一下，视野里瞬间蒙上了一层灰翳。
“嘶…”他低低抽了口气，下意识地移开目光，用力眨了眨眼。
不行，强行解读似乎会引发反噬。
这东西，邪门。
他小心地将纸页重新夹回书里，塞进抽屉最深处。
目光随即投向柜台角落那个布满铜绿的八音盒。
它沉默地躺在几本破旧的书册旁边，像一个蛰伏的诅咒。
吴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湿滑、带着浓厚锈蚀气味的铜绿表面。
他拿起它，沉甸甸的，带着地下埋藏多年的阴冷气息。
他走到靠墙摆放的一张老式榉木方桌旁——这是他平时修补旧书的地方。
桌面上散落着工具和几张吸水的旧报纸。
他把八音盒放在报纸中央，动作轻缓，仿佛在安置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然后，他拿起一块吸水性好的干绒布，开始小心翼翼地擦拭盒盖上厚厚的铜绿。
绒布擦过粗糙的氧化物，发出沙沙的轻响。
随着铜绿被一点点剥落，下面被岁月侵蚀的浮雕花纹终于显露出模糊的轮廓——是纠缠的藤蔓，扭曲盘绕，簇拥着中央一个类似眼睛的图案。
那眼睛的瞳孔部分，似乎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向内凹陷的孔洞。
吴铭的心沉了下去。
这图案的诡异感，与纸页上的符号如出一辙。
他更加仔细地擦拭着盒盖边缘的缝隙。
当绒布擦过盒盖与盒体连接处的一道细缝时，一点极其微弱的、近乎透明的湿痕，沾染在了深色的绒布上。
不是雨水，没有那种清冽感，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粘腻和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腥气。
就像某种冰冷的生物爬行后留下的痕迹。
他盯着那点湿痕，瞳孔骤然收缩。
昨晚听到乐声后开门，门外街道是湿的，但空无一人。
这盒子，在柜台上放了一夜，哪里来的水渍？
除非…除非那声音响起时，它本身就在“活动”？
或者…有什么东西，在声音响起时，触碰过它？
这个念头让他后背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
他猛地将八音盒连同那团沾了湿痕的绒布一起，迅速塞进了桌旁一个用来装碎纸屑和垃圾的敞口大纸箱里，胡乱用几张揉皱的旧报纸盖住，试图掩盖它的存在和那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就在这时，店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不是路过的行人那种随意的踢踏，而是目标明确、节奏稳定的步伐，最终停在了“墨痕斋”的门口。
笃、笃、笃。
三下清晰的叩门声，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敲碎了书店内死水般的寂静。
吴铭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迅速调整呼吸，努力让脸上的表情恢复成一贯的、带着点疏离的平静。
他走到门边，拉开了沉重的木门。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风衣，内搭浅灰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有些冷白。
雨后的湿气沾染在她微卷的发梢上。
她的眼神很锐利，像手术刀一样，首接落在吴铭脸上，带着审视和探究。
她手里拿着一个硬皮笔记本，封面上别着一支笔。
在她身后半步，站着一个穿着深色夹克、身形精悍的中年男人，国字脸，表情严肃，目光沉稳地扫视着店内环境，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警觉。
“吴铭？”
女人开口，声音清冽，没什么情绪起伏。
“我是。”
吴铭点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她的审视，手指却在门框内侧无意识地收紧。
“市局刑侦支队，法医科顾问，苏晴。”
女人亮了一下证件，动作干脆，“这位是陈九警官。
关于昨晚对面楼王小雅的失踪案，有些情况想找你了解一下。”
她的目光越过吴铭的肩膀，似乎想看清昏暗店堂内的情形。
“昨晚九点到十点之间，你在店里吗？
有没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异常？”
来了。
吴铭的喉结不易察觉地滑动了一下。
他侧身让开通道，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在。
雨声很大，没注意什么特别动静。”
他的目光扫过苏晴那张过分冷静的脸，最后落在那只握着笔记本的、骨节分明的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