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甘琼同样是在她的要求下,父亲和哥哥给她选的最好的出路。
这个地方是森赫纳王国境内的一个自治城,而且它是这个王国两大中心贸易交流地之一。
冬天几乎整个北半大陆的商人都会在此进行贸易合作,经年累月的财富流通,使阿甘琼成为了一个富饶之地。
当一个地方的经济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那文化娱乐自然也会跟随着快速发展起来。
阿甘琼的锦佧广场,占整个阿甘琼面积的三分之一,每到冬临节前一个月左右,各路商队都会接踵而至,在这修整,等冬临节到来时,锦佧广场会展开一个为时三个星期的夜市,供商人交易、贩卖。
值得一说的是,在冬天,也会有很多流浪艺术学者,吟游诗人来到这里“碰碰运气”。
搞艺术的人一般分两种,家里有钱的,和家里没钱的。
有钱的找个有名望的老师,到时候有个好的头衔。
没钱的,也能找老师,但除非是天赋极高,否则不会有人会白教一个穷人当艺术家。
韦青雯呢,属于既有钱又有天赋的人。
艺术的范畴是什么?
很多,歌曲,舞蹈,戏剧,包括思想等,都属于艺术。
韦青雯,一个对音乐有着极高造诣的人,父母从小又十分支持她去开发自己的天赋。
找个有名望的老师,从小女儿处于放养状态,韦青雯和各路老师相处的时间快比父母一起的时间长了。
她印象最深刻的一位老师,就是从阿甘琼游历回来的。
“每个艺术家在阿甘琼都有无限的可能”这是老师对青钰雯说过的一句话。
长大的鸟,终归是要离巢的。
至于是麻雀还是雏鹰,终归是要飞起来才能清楚。
韦青雯站在那片金黄的麦田中。
往东,是哥哥一家,哥哥如今穿着也不似过去那般华丽金贵,嫂嫂身上也见不到那些珍贵的配饰。
“财不外露!”
嫂嫂朝她明媚一笑。
怀里的小侄子睡的正香。
如今哥哥举止也不像过去那般步步带着思虑,他把衣摆随意的往腰带里一掖,两步踩在马后面的板子上,拿着缰绳和鞭子,朝她随意的挥一挥,“走啦!”
说完他不再留恋,只拉了下缰绳,马便拉着车轰隆隆的往岔路口的右边远去。
她愣愣的站在那看着马车滚滚而去,那声音莫名的和自己回来时听了一路的声音重合开。
可韦青雯知道,这车比来时多了几分重量,可又在走的时候,离自己越来越远。
嫂子朝她挥着手。
“一路顺风啊!”
她的手比做喇叭,放在嘴边,大声的喊着,身边早己空荡荡。
不知道这声音在重重麦浪下又能传达到几分。
父母在前一天晚上离开的,去了南边。
母亲说南边华尔康城的落日玫瑰非常好看,据说在月光照耀下能发出暖黄色的光辉。
她说她陪父亲在银河城待了快一辈子,怎么也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看一看。
父亲虽然没怎么说话,但儒雅的面容上对母亲总会带着柔情。
会好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一家。
韦青雯站在麦田的边缘,和煦的风吹拂她。
略厚的衣服是母亲亲自给她置购的,像每年冬临节母亲买的新衣服一样厚。
她摩挲着裙边,厚厚的绒毛像吸满了阳光的麦穗。
韦青雯心里清楚,再踏上这片土地,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心中泛起酸楚,自己也没想到,对这片土地真正的产生真实感时居然是在快要远离这片土地的时候。
还有家里废弃的庄园…那片透着焦糊味道的土地似乎又在自己面前浮现。
也许别人觉得他们一家似乎失去了很多东西,但韦青雯心里清楚,这一场火是让他们一家脱离政治斗争漩涡的最好方式。
即使自己对这方面的事情有了解,但王都里弯弯绕绕的事就那么多。
而且早几年,王后就把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送到阿甘琼当城主,也是为了让他远离银河城这冗杂的环境。
只不过他们家选择的方式稍微有些不体面罢了。
她不再思索,转身往相反的地方走去,去阿甘琼,去寻找自己的未来。
远处,有大片的浮光留存于太阳之下,是自由,是未来在的地方。
蒋瑜和林芽两人浑身上下凑不足两个银币。
平原上稀疏的坐落着几户人家。
她们走的不是官道,官道是要沿途收费的,但有旅店可以住。
走的不是官道,意味着晚上只能碰运气找别人搭的供人歇脚的小木屋。
在森林里还好说,有猎人自己建的木屋供给捕猎,但等到了平原,眼见天马上要彻底黑下去,都不曾见过一个螚避风的建筑。
俩人找了个完整的斜坡,坐在那,抬头看星星。
晚上明显比白天冷了一个度。
不过这点温度她倒不在意,只是很担心,到了山上,怎么办。
对面就是明达山了,这座山的后面,就是阿甘琼。
明达山,普斯顿山脉的第二座山,面朝这面的山还是黄绿交加的,但是稍微往上望一望,就能看见山腰上面大片的纯白,像把云彩镶在上面一样。
蒋瑜背的包袱终于派上用场了。
她从里面掏出来一张全是补丁的被。
厚度肯定不太够,但是很大,俩人把被子铺在软塌的草地上,仰着头躺在上面。
还好现在不是深秋。
她们在旁边收拾出了一块没有杂物的地方,点燃了火堆。
天上星光灿烂,风在晚上格外的显眼,一走一过,在寂静的夜里带着野草“唰”“唰”的摇摆。
旁边的火堆噼里啪啦的响着。
蒋瑜和林芽就属于那种没钱但公认有天赋的人。
这片大陆有名望的艺术家分三种,一种是没多少实力,但有地位,能赚很多钱。
一种是因为实力很强,有着极高的艺术才能,不排斥入世,因此能赚很多钱。
还有一种则是,艺术才能很高,但不喜欢露脸,所以在生活允许的条件下选择避世,继续满足自己对艺术更高的追求。
蒋瑜就觉得,其实艺术追求和赚钱赚名声是不犯冲突的嘛。
但真正能成为这三种艺术家的必要条件是什么?
是机遇。
蒋、林二人在一户村庄里退休的神父办的救济院长大。
神父原是勒尔兹堡的人,当年新国王上位后秘密开展海上计划,偷偷打通了一条通向东方的海上之路。
那个时候,有很多东方人搭乘着王国的船来到这片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是一个全新世界的土地。
等第二任国王上任后,不知为何,往常西散在各处可见的东方人面孔越来越少,最后只剩原来的二分之一。
在两人七岁的时候,功课业余的同时,她们非常喜欢和一个在救济院工作赚钱的舞者一起玩。
有一次那名舞者很认真的问她俩,想不想和她一样当个舞者。
可以吗?
俩人对视一眼,不由想到村庄举办晚会的时候,那名舞者翩翩起舞的样子。
人总是会向往自己未曾接触的,优美却又和生活密不可分的东西。
两人自七岁起,便承于一位有名却低调的艺术家门下,这人是神父的好友。
他会的东西很多,舞蹈、歌曲等等。
艺术的天赋是对情感极高的表达。
我能教你们肢体的表达,却教不了你们情感的表达。
这是她们的启蒙老师,那位艺术家对她们说的最后两句话。
林芽很喜欢跳舞,蒋瑜不同,她平等的喜欢老师教给她的各种东西。
时间如白驹过隙,小时候跟她们说话的那名舞者最后没成为艺术家,却继承了神父的衣钵,成了救济院的院长。
他没有神父那么高的声望,随着时间的逝去,渐渐的,村庄里的人逐渐去了更繁华的地方,救济院真的成了救济院。
没有人给那群可怜的小孩上课,也没有神父向这群孩子传达远古神高绝的品质。
舞者为了这群孩子和老人的生计西处奔波,或是组织人去镇子、内城去演出,但赚的钱还不够来回的食宿用。
有时蒋瑜晚上睡不着出来透气的时候,总会看到舞者倚坐在神父雕刻的神像前发呆。
她只觉得他连狼狈的时候都有一种艺术感,即使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刚刚睡着的婴孩。
很快,当神父这辈的人都几乎都不在世的时候,这里也要成为上个时代遗留的秘密。
蒋瑜和林芽去阿甘琼,是从她们第五位老师那返回救济院后做的决定。
这个时候的救济院院长依旧是想当艺术家的舞者。
很多神父养大的孩子也在这工作,虽然没有工资,但就和回家了一样,在这吃在这住。
而不在救济院工作的人也会定期去救济院小住,顺便带来一笔钱,回馈家庭。
二人在学习的同时,也会找一些些杂工的活来赚钱。
当第五个老师也恭喜她们出师之后,她们也回到了自己来时的地方。
“去外面走走吧。”
院长抱着那个尚在襁褓的小孩对着她们说。
第二天她们收到了两个水壶,和五个银币当路费。
自己的行囊还没打开就又要背在肩上去往新的地方。
梦醒了,蒋瑜睁开了眼睛。
她们身处在正对着普斯顿山脉的坡上,睁开眼,就能看到远处的山尖儿上旋绕着金色的光芒。
巍峨起伏的山川,与逐渐显露身形的太阳交相辉映。
不由自主的,一滴泪从蒋瑜的眼角滑,她半阖了阖眼,感受光影的浮动。
“人终将会在自然中寻找自由的自己”,她对自己说。
当她们被霜浸透第三遍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阿甘琼主城的大门。
当未来某个时候,蒋瑜回忆过去,隐约记得那是个难得灿烂的傍晚。
秋日里如此惊艳的夕阳照在通往阿甘琼的路上。
阿甘琼,梦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