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弥漫着昨夜泡面的余味，以及老房子特有的、带着点霉味的沉闷空气。
隔壁传来路鸣泽如同拉风箱般富有节奏的鼾声，一声高过一声，顽固地穿透薄薄的墙壁，敲打着路明非的耳膜。
他睁着眼，首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片因为渗水而泛黄的污渍，脑子里空空荡荡，像是被人用钢丝球狠狠刷洗过一遍，只留下一些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残影。
终结之谷奔腾的水流，鸣人那家伙傻乎乎的大喊，大蛇丸基地阴冷的触感，卡卡西老师懒洋洋的死鱼眼，还有……宇智波鼬。
那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混沌的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酸楚。
最后定格的一幕，是那个穿着黑底红云袍的男人，拖着濒死之躯，一步步向他走来。
血从他眼角滑落，比夕阳更凄艳。
路明非当时觉得自己完了，就像无数次在幻想中预演过的那样，终究逃不过被终极BOSS碾死的命运。
他甚至连像佐助那样酷酷地放几句狠话都做不到，只能在心里疯狂刷屏“不要啊大哥我错了饶命”之类的烂话。
可预想中的剧痛没有来临。
那只沾染着血污和生命最后温度的手指，无比轻柔地点在了他的额头。
“原谅我，明非。”
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路明非从未听过的、近乎解脱的温柔。
然后，天旋地转，世界在他眼前碎裂成一片黑暗。
再睁眼，就是这间熟悉到令人想哭的、属于他衰仔人生的安全区。
“妈的……原来是梦啊……”路明非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他试图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却发现嘴角沉重得抬不起来。
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人硬生生挖走了一块。
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应该是庆幸逃离了那个打打杀杀、随时可能挂掉的火影世界，为什么反而会感到……失落？
一个想法涌了出来，难道自己骨子里其实是个渴望***的抖M？
路明非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他翻身坐起，动作却不像往常那样懒散拖沓，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忍者的利落。
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他下意识地调整了重心，像猫一样无声无息。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气流，或者说能量，在他体内悄然流转。
那感觉晦涩而陌生，带着冰冷的质感，沿着某种奇异的路径运行，最终缓缓向双眼汇聚。
不是梦！
路明非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房间角落那面布满灰尘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映出的，还是那张没啥特色、扔人堆里找不出来的脸，头发乱得像鸟窝，眼神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和长期的营养不良。
一切如常。
他死死盯着镜中自己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普通。
来了。
一丝细微却无法忽视的刺痛感从眼球深处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镜子里，他那原本漆黑的瞳孔边缘，一抹血色悄然弥漫开来，迅速染红了整个眼白。
紧接着，在那片新生的、妖异的猩红底色上，一颗漆黑的勾玉，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般，缓缓浮现，凝实，静静地悬浮在瞳孔一侧。
冰冷，邪异，带着洞穿虚妄的力量感。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隔壁堂弟富有生命力的鼾声，以及他自己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
镜中的少年，顶着一头乱发，穿着皱巴巴的睡衣，脸上还残留着睡眠不足的痕迹，可那双眼睛……那双猩红的、镶嵌着漆黑勾玉的眼睛，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属于另一个双手或许沾满过鲜血与罪孽的灵魂。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扭曲、交融，荒谬又和谐。
路明非看着镜子里那双非人的眼睛，看了很久。
最初的震惊和茫然缓缓褪去，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从心底滋生，像是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他想起了木叶的落日，想起了终结之谷的瀑布，想起了那个至死都背负着一切的男人最后点向他额头的手指。
那些不是数据，不是幻想，是他切切实实度过的人生碎片。
那些经历像无形的刻刀，在他这个原本一无是处的衰仔灵魂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他抬起手，下意识地想摸摸自己的额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虚幻的触感。
像是那个名叫宇智波鼬的男人，还活着。
片刻的沉默后，路明非，这个在仕兰中学被誉为“废物”的家伙，他的嘴角一点点地、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