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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缺席的坐标

发表时间: 2025-10-20
:缺席的坐标三十五岁的林晚,是学界小有名气的数学博士。

她的书房,是她王国里最有序的疆域。

客厅里传来丈夫周明哲洪亮而无奈的声音:“晚晚!

你的手机又静音扔沙发上了!”

“来了。”

林晚应着,从书房探出头,脸上带着她这个年龄和成就里罕见的、与少年时如出一辙的茫然。

她目送着丈夫和女儿吵吵嚷嚷地出门,世界重归寂静。

她回到书桌前,准备继续那篇关于复杂系统稳态结构的论文。

阳光透过窗纱,在木地板上投下安静的光斑。

就在她移动一叠草稿纸时,动作猛地顿住。

纸堆的角落里,露出一个陈旧的相框背面。

她迟疑了一下,将它抽了出来。

那不是毕业照,而是一张高三时期的年级大合影。

为了筹备校庆,年级组组织了一次全体活动,这张照片便是在那时拍下的。

色彩己经泛黄,密密麻麻的青涩面孔,带着程式化的笑容。

她的目光习惯性地、像运行一道既定程序,越过前排的老师,掠过中间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精准地投向最后一排,那个靠窗的、本应属于他们的位置。

那里,现在站着两个笑容灿烂的普通男生。

没有。

那个清瘦寂静的身影,没有。

那个高大温暖的身影,也没有。

照片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他们存在过。

林晚保持着手指轻触相框玻璃的姿势,一动不动。

窗外的车流声、邻居的电视声、甚至她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变调,然后像潮水般轰然褪去。

空白。

不是回忆翻涌,而是一片绝对的、震耳欲聋的空白。

仿佛她整个青春里最浓墨重彩的篇章,其锚点竟是虚空。

她所有兵荒马乱的心事,所有无声的海啸,所指向的,竟是一个在集体记忆中毫无痕迹的坐标。

那股熟悉的、久违的、尖锐的生理性眩晕,并非源于看到,而是源于 “看不到”。

他们消失得如此彻底,仿佛从未降临过她的青春。

照片从她微微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轻响,倒扣在柔软的地毯上。

而她,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像一台试图从“空无”中检索“存在”的精密仪器,因为逻辑悖论而彻底死机。

所有的定理、公式、家庭的责任、现实的安稳,都在这一刻被清空。

---那个夏天,我的世界被一道光劈成了两半。

劈开它的,是一个我甚至没看清脸的男生。

那是高一刚文理分班后的一个寻常午后,空气被蝉鸣和暑气蒸得黏稠。

我顶着一头因为自来卷而永远乱糟糟的短发,抱着刚发的一摞新书,像一只灰扑扑的麻雀,急匆匆地穿过教学楼投下的阴影,奔向阳光刺眼的操场。

就在光影交界的那个瞬间。

毫无预兆地,我撞上了一个人。

更准确地说,是我撞进了一片“寂静”里。

物理的碰撞很轻,怀里的书散落一地。

但精神的撞击,却让我的整个世界瞬间失声。

所有的蝉鸣、风声、远处的嬉笑声,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

我慌忙抬头,准备道歉。

然后,我就愣住了。

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耀眼到不真实的光晕,他的脸逆着光,细节模糊,只有一个清俊至极的轮廓。

可就在那片朦胧里,我清晰地接住了一道目光。

该怎么形容那道目光?

不像其他男生带着打量或好奇,它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

不像在看一个撞到他的冒失同学,更像在……凝视一个现象。

平静,悠远,带着一种非人的悲悯。

我的身体先于我的大脑理解了这一切。

一股陌生的、剧烈的生理反应席卷了我——眩晕,耳鸣,手脚冰凉,胃里翻江倒海。

我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他似乎看了我一眼,又似乎只是看着“撞人”这个事件本身。

他没有弯腰帮我捡书,也没有说话,只是像绕过一片落叶般,微微侧身,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世界的声音像潮水般猛地灌回我的耳朵。

我这才像被解除了定身咒,大口喘着气,狼狈地蹲下去捡书。

手指却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喂,你的《地理图册》。”

一个很好听,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抬起头,看到了另一张脸。

一张英俊得足以让任何青春小说男主角黯然失色的脸。

他弯着腰,帮我把最远的一本书捡了回来,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了然的笑意。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看我一眼就让我想吐的,是林知遥。

而这个笑得像夏日阳光一样耀眼的,是他最好的朋友,周屿。

在那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在我十六岁的生命里,美学,以最残酷也最温柔的方式,为我完成了它的启蒙。

而我,那个顶着一头乱发的丑小鸭,对此一无所知。

我只是懵懂地抱紧怀里的书,看着那两个同样修长、却一个像冰一个像火的背影,消失在光芒的尽头。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完了。

只剩下那片巨大的、吞噬一切的、由双重缺席构成的寂静。

自从那次“撞击事件”后,我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绝症。

症状是:视线无法自主地搜寻一个叫林知遥的病原体,并在锁定目标后的0.1秒内,引发全身系统的功能性瘫痪。

我的世界,被迫以他为中心,重新绘制了地图。

体育课,成了我每周一次的、盛大的刑场与庆典。

他总是和周屿在一起,坐在操场边那道矮矮的栏杆上。

周屿的腿随意地支着,像一只慵懒的豹子;而林知遥,他只是坐在那里,就像一幅被精心装裱过的中世纪油画,周围喧嚣的空气流经他时,都会自觉地变得沉静、缓慢。

我混在女生堆里玩排球,眼神却像被拴上了无形的线。

每一次偷看,都像一次危险的冒险。

我必须计算好角度,假装在看风景,在看云,在看隔壁班男生滑稽的投篮姿势。

可十次里有八次,当我自以为隐蔽地望过去时,总会毫无例外地撞上另一道目光——周屿的。

他从不拆穿,只是隔着半个操场的距离,对我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介于了然的鼓励和善意的调侃之间的微笑。

那一刻,我像被探照灯抓个正着的窃贼,浑身血液倒流,脸颊滚烫。

而风暴中心的林知遥,对此毫无察觉,他只是微微仰头看着天,侧脸线条像被神明亲吻过。

教学楼的走廊,是命运设下的一个个随机赌局。

我变得像个侦探,通过他班上同学的去向、他可能去办公室的交作业时间,来计算我们“偶遇”的概率。

成功的几率很低。

但一旦成功,代价就是我一整节课的魂不守舍。

他通常和周屿并肩而行,偶尔身边会围着几个男生,开玩笑地推搡他。

有一次,他们玩闹着把他推到了墙边,他踉跄了一下,几乎跌倒。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可他站起来,拍了下身上的灰,脸上竟带着一种……清澈的笑意。

没有一丝被冒犯的窘迫,仿佛这只是朋友间最自然的亲密。

周屿在一旁抱着胳膊笑,仿佛在欣赏一幅有趣的画面。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离他很远,周屿离他很近。

他们之间,有一个我永远无法踏入的、完整的结界。

最奢侈的一次,是在学校旁边的小书店。

我正蹲在书架前翻一本画册,一抬头,透过书架的空隙,看到了对面的人。

是林知遥。

他独自一人,正抽出一本《雪莱诗选》。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把他额前的碎发染成了浅金色。

他的手指修长,轻轻地拂过书脊,眼神是那样专注而遥远。

我们之间,只隔着一排书架,和几本厚重的书。

那是物理距离最近的一次,也是心理距离最远的一次。

他沉浸在他的世界里,那个由诗歌和寂静构成的世界。

我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怕惊扰了这片宁静。

他最终拿着那本书去付了账,推开玻璃门,消失在街角的光晕里。

我久久地蹲在原地,腿麻了也没有感觉。

心里空了一块,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我就这样,在一次次的偷看与“偶遇”中,扮演着一个最虔诚的、也是最蹩脚的暗恋者。

我收集了关于他的无数个碎片:他习惯用左手攥笔,他爱喝冰镇的矿泉水,他思考时会微微蹙眉……但我始终,没能和他说一句话。

我和他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绝对透明的、却又坚不可摧的玻璃。

我在玻璃的这头上演着内心所有的波涛汹涌,而他在玻璃的那头,活成了一个与我无关的、安静而美好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