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气味,浓得像是凝固的油脂,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
空气冰冷刺骨,钻进单薄的衣料,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黑暗,绝对的黑暗,沉重得如同实质,将人紧紧包裹。
只有几道昏黄的光柱徒劳地撕扯着浓稠的墨色,光束里,无数灰尘在疯狂地旋转、跳跃,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江枫猛地睁开眼,后脑勺撞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疼得江枫龇牙咧嘴。
眼前不是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幽暗。
身下是坚硬冰冷的岩石,咯得骨头生疼。
记忆像被强行灌入的滚烫铁水,又疼又乱——前一秒还在电脑前为盗墓笔记的更新抓狂,下一秒,人就在这儿了?
“玛德,玩真的啊?”
江枫低声咒骂,声音在死寂中突兀地响起,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几乎是本能,江枫摸索着脖颈。
指尖触到一块温润的硬物。
还好,它还在。
那枚从小挂到大的玉佩,古拙的云纹盘绕着一只振翅欲飞、形态模糊的异鸟。
此刻,它紧贴着皮肤,传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暖意,丝丝缕缕,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
“簌簌…沙沙……”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声响由远及近,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刮过岩石表面。
声音来自甬道深处,像潮水般迅速蔓延,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昏黄的手电光柱猛地扫向声音源头,光束剧烈地颤抖着。
光晕的边缘,先是零星几点,紧接着是密密麻麻、翻滚涌动的黑潮!
指甲盖大小,油亮的黑色甲壳在光线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幽光,尖锐的口器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嚓嚓”声。
尸鳖!
铺天盖地的尸鳖!
“操!”
一个粗嘎的男声爆出粗口,带着难以抑制的惊骇,“叁爷!
是尸鳖!
海了去了!”
“枪!
火!
快!”
另一个略显苍老、却异常沉稳的声音急促响起,是吴叁省!
他站在人群中央,手电光稳定地照向虫潮,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鹰,“潘子,大奎!
护着天真!
小哥!
注意头顶!”
光束晃动中,一个穿着蓝色连帽衫的瘦高身影无声地出现在吴天真前方,正是张麒麟。
他微微弓着背,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黑金古刀不知何时己悄然出鞘半寸,冰冷的光泽一闪而没。
他没有说话,但那紧绷的姿态,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情况的危急。
吴天真被潘子和大奎夹在中间,脸色煞白,嘴唇紧抿,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短柄猎刀,指关节捏得发白。
阿柠则靠着一旁的石壁,动作迅捷地掏出一个金属圆筒,眼神锐利如刀锋,显然准备着某种强力燃烧物。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空气凝固了,只剩下尸鳖群那令人疯狂的“沙沙”声和人们粗重压抑的喘息。
绝望的阴影笼罩下来,浓得化不开。
这狭窄的甬道,就是他们的绝地。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慵懒,甚至带着点轻佻笑意的声音,极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啧,我说诸位……”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尸鳖的噪音和众人的紧张呼吸,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一根针,突兀地刺破了紧绷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连同几道剧烈晃动的手电光柱,齐刷刷地射向声音来源——甬道深处一侧,一个不起眼的凹壁角落。
江枫正慢悠悠地首起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散漫。
拍了拍沾满灰尘的裤子(一条在这个鬼地方显得极其不合时宜的深色修身休闲裤),又随手捋了捋额前垂落的碎发。
脸上挂着一种玩世不恭的微笑,眼神扫过惊魂未定的人群,尤其在阿柠那张英气而此刻布满寒霜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别那么紧张嘛,”江枫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尸鳖的喧嚣,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像石子投入死水。
“多大点事儿?
不就是些……嗯,热情好客的小虫子嘛。”
江枫故意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阿柠紧绷的下颌线,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拖长了调子,“姑娘们,尤其是这位特别漂亮的……别怕,它们就是闹着玩儿,给你们跳个舞助助兴,活跃下气氛?”
话音落下的瞬间,江枫藏在身侧的手指,看似随意地在那枚紧贴胸口的玉佩上轻轻一弹。
“嗡……”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顺着玉佩传递开来。
只有江枫自己能清晰地“听”到。
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波动,如同投入湖面的涟漪,以江枫为中心,瞬间扩散出去,扫过整个甬道,扫过那汹涌的虫潮。
下一秒,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搅动。
那如黑色潮水般汹涌扑来的尸鳖群,在距离众人不到两米的地方,骤然定格!
如同被无形的冰霜瞬间冻结。
所有疯狂爬动的肢体、开合的口器、振动的鞘翅,全都僵在了半空中。
死寂。
绝对的死寂取代了令人疯狂的“沙沙”声。
紧接着,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密密麻麻、令人作呕的黑色甲虫,像是被注入了一股荒诞的生命力,开始……整齐划一地摆动起它们那细小的、带着倒刺的节肢!
“哒…哒哒…哒哒哒……”不再是杂乱无章的爬动声,而是节奏鲜明、错落有致的敲击声!
成千上万对细小的节肢,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精准度,敲打在冰冷坚硬的岩石地面上,发出密集而清晰的脆响。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那声音,那动作,活脱脱就是一场疯狂、诡异到极点的……集体踢踏舞!
整个尸鳖群,在昏黄的手电光柱下,化作一片黑色、油亮、疯狂律动的“舞池”。
它们整齐地摆动、扭动、踏击,口器甚至微微开合,像是在无声地打着拍子。
原本狰狞恐怖的生物,此刻却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滑稽和荒诞。
甬道里,只剩下这整齐划一、节奏强烈的“踢踏”声在回荡。
时间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