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夜,我撞见准婆婆搂着小鲜肉在夜店热舞。
婚宴现场播放出视频时,婆婆当众扇我巴掌骂我诬陷。
未婚夫摘下婚戒砸在我脸上:“滚,别让我再看见你这张恶毒的脸!”
被扫地出门后我查出怀孕,婆婆堵在医院冷笑:“生下孩子,我会给你一笔钱。”
十年后我回国,第一件事就是用刚继承的遗产收购了前夫破产的公司。
看着他们跪在律师面前签下放弃孩子监护权的文件。
我笑着将另一份文件推过去:“签了吧,这次是死亡协议。”
冷气开得太足,吹得我***的肩头起了一层细栗。镶满施华洛世奇水钻的重工主纱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化妆镜里映出一张苍白过度的脸。化妆师Lily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的头纱,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声音放得又轻又柔:“秦小姐,再补一点点腮红吧?镜头吃妆,今天您可是绝对的主角。”
主角?我扯了扯嘴角,唇上昂贵的哑光口红似乎随时会龟裂开。目光不受控地滑向梳妆台一侧,那枚静静躺在丝绒戒枕上的鸽子蛋钻戒,巨大,冰冷,折射着头顶水晶吊灯的碎光,刺得我眼睛发涩。
顾予宸昨夜的话,裹着浓重的威士忌气息,再一次碾过耳膜:“秦晚,明天的婚礼,你必须到场。”带着命令的口吻,理所当然。
巨大的幸福感沉甸甸压着心脏,却又在最深处,裂开一丝微不可查、却冰冷刺骨的裂隙。
那裂隙的名字,叫唐素云——顾予宸的母亲,我未来的婆婆。
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一个没有保存的陌生号码。心脏莫名地咯噔一跳。指尖划过接听,闺蜜苏然惶急的声音像开闸洪水般冲了出来:“晚晚!你猜我在哪儿?‘蓝魅’!VIP卡座!你绝对猜不到我看见了谁!唐、素、云!我的天啊!快!赶紧过来!”
“蓝魅”?市中心最纸醉金迷的那家夜店?唐素云?那个永远一丝不苟、裙摆都没皱褶、戴着完美贵妇面具的唐素云?
“你喝多了吧?”我下意识反驳,声音干涩。昨夜她还端坐在顾家客厅里,优雅地喝着英式红茶,挑剔着婚礼鲜花的色系不够“高级灰”,言辞柔婉却带着针尖般的锋利,字字句句敲打在顾予宸的紧绷的神经上,也扎在我心上。
“我发誓我清醒得很!就是她!你看!” 苏然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下一秒,微信提示音响起,一张图片,一个短视频。指尖点开的瞬间,血液仿佛被冻住。
嘈杂昏暗的灯光下,那张保养得宜、此刻却因酒精和兴奋而晕开大片酡红的脸上,是我看了快两年、熟悉又异常陌生的五官。那个在人前矜持高贵的顾夫人,此刻像个热力四射的年轻女孩,被一个顶多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紧紧搂在腰间!
她穿着一件紧身的、缀满亮片的短裙,热辣得刺眼,整个身体几乎贴在那男孩身上。男孩有着一张过分精致如漫画人物的脸,嘴角挂着放肆的、占有性的笑。画面随着苏然的镜头疯狂晃动旋转,只捕捉到几帧:女人扭动的腰胯,男人紧贴在她后背上放肆抚摸的手,灯光打在她脖子上那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上,反光冰冷锋利……
“嗡——”,手机失重般从我瞬间***指尖滑落,砸在铺着厚厚羊毛地毯的地板上,沉闷的一声。化妆镜里,我煞白的脸像个毫无生气的纸人,唯一的血色褪到了心脏深处,那里正被巨大的恐慌死死攫住。
世界天旋地转。唐素云那张酡红的脸,顾予宸昨夜那强势冰冷的命令声,还有眼前镜中这张被豪华婚纱包裹的、等待幸福降临的苍白面容……无数碎片像冰雹般砸下。Lily惊恐的呼喊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水传来:“秦小姐?秦小姐您怎么了?醒醒!”
视野边缘的黑雾迅速吞噬过来。在彻底被黑暗吞噬的前一秒,大脑里只剩下一个破碎的念头:完了。不是她的名声,而是……属于我的这场盛大的婚礼,彻底完了。
奢华无度的宴会厅成了巨大的窒息牢笼。空气里浮动着香水、百合与昂贵食物的腻人香气,水晶灯灼热的光线几乎能烫伤皮肤。宾客言笑晏晏,衣香鬓影,无数道或羡慕、或窥探的目光粘腻地贴在我身上,像爬过皮肤的冰冷软体动物。
纯白的头纱遮盖着视线,婚纱沉重的下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绵软虚空的棉花堆里。我挺直背脊,指尖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忽略身边男人散发出的、冻入骨髓的低气压——顾予宸。我们之间隔着咫尺,却像横亘着西伯利亚的寒流。从他今早第一眼看到我,眼神就冷得像三九天的冰凌。
司仪的声音洋溢着十二万分的热情:“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祝福这对即将喜结连理的新人!”
雷鸣般的掌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刺耳得让太阳穴突突直跳。巨大的LED屏幕应声亮起。下一秒,甜蜜舒缓的音乐戛然而止。整个宴会厅的光线骤然暗沉下来,仿佛舞台幕布瞬间切换,投下不详的阴影。
不是预定的唯美婚纱预告片。
屏幕上猛地爆炸开一团模糊晃动的暗紫红光,强烈的电子乐底噪瞬间淹没全场。
视频的像素并不高,但那画面却像淬了毒的匕首,凶狠地捅进了满场宾朋的眼底!
——旋转癫狂的光影中,穿着缀满廉价亮片的紧身短裙的女人,扭腰摆臀,发丝凌乱,脸上是狂放的、忘乎所以的笑意。而紧贴在她身后的年轻男人,有着一张过分鲜嫩的脸,眼神迷离,带着***的下流意味。他的手,一只贪婪地陷在那不足一握的腰肢曲线里,另一只,更是毫无顾忌地、放肆地覆盖在女人饱满前胸……
“哗——!”
全场死寂,紧接着爆发出巨大的、无法抑制的抽气声和压抑的惊呼!无数道目光瞬间从屏幕上惊骇地转向台下,死死钉在了站在主婚台下首、那位今天同样盛装出席的贵妇人身上——唐素云。
窒息般的死寂只维持了半秒。
“不——!!!”
一声凄厉到撕裂空气的女高音尖叫炸开。唐素云煞白着一张脸,精心盘起的发髻在极度的震惊和羞愤下散落几缕,眼神里的恐慌和羞耻几乎要溢出来,接着瞬间被狂怒点燃。她像一头被踩了尾巴的母兽,失去一切仪态,高跟鞋疯狂地敲打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带着一股要焚毁一切的狂风,直直扑向站立在主婚台中心、被这突变惊得一片空白的我!
“啪!!!”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
整个华丽喧闹的婚宴现场,所有嘈杂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巨刃瞬间劈开,只留下这记耳光撕破空气的尖利回响,粘稠地粘附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我被打得头猛地偏向一边,头纱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甩开,几缕发丝粘在瞬间麻木刺痛的脸颊上,世界在我眼前剧烈晃动、模糊、颠倒,满眼的金星灼烧着视神经。
左边脸颊迅速肿起火烧火燎的一片,连带着半边的牙齿都在嗡嗡作响。
我捂着脸,耳朵里除了尖锐的嗡鸣,就是自己那颗骤然被冰锥贯穿的心脏坠入无底深渊时的碎裂声。
“秦晚!你这个不知廉耻、恶毒***的东西!你敢!你敢这样编排我?!”
唐素云歇斯底里的尖叫撕裂了那片死寂的真空,她精致的五官扭曲得变了形,手指颤抖着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那双平日里惯会做戏的温柔眼眸此刻像淬了剧毒的钢针,恨不能将我活剐:“你这是报复!就因为我不够喜欢你!你这毒妇!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毁我顾家门风?!你做梦!今天我就让你身败名裂!”
潮水般的议论声轰然炸开,尖锐、鄙夷、难以置信的窥探目光像一张巨大粘稠的蛛网,从四面八方猛地缠裹上来,勒得我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一只手猛地攥住了我冰凉发抖的手腕。
力气极大,骨节分明的手指像冰冷的铁钳,几乎要捏碎我的腕骨。
是顾予宸。
他终于动了。缓慢地,一步,一步,踏在主婚台厚实的地毯上。他的脸色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阴鸷与恐怖,那双曾映过我笑容的深邃眼眸,此刻翻涌着比北极冰盖更深沉的寒流与…毁灭性的憎恶。他身上高定礼服笔挺的线条,此刻却像裹着一层渗入骨髓的冰霜。
他就这么看着我,眼神冷得像在看一块肮脏恶毒的抹布。
他捏着我手腕的手没有一丝温度,反而因为用力而滚烫得灼人。他一个字也没有说,沉默像千斤重锤,一下下砸在我早已龟裂的心口。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以一种冷静到近乎残忍的姿态,伸向左手无名指。那枚象征着我们即将缔结契约的铂金婚戒,在璀璨的水晶灯下冰冷地闪烁着。
他的指腹异常用力,带着一种毫不留情的坚决,将那枚戒指狠狠地从指根捋了下来!冰冷的金属刮擦过指节皮肤,带起一阵细微却刺痛的摩擦感。
下一秒,手臂扬起,一个蓄满所有怒意和鄙夷的动作。
“嗖——”
轻微的破空声。
坚硬的戒指边缘带着他指尖残留的温热和厌恶,不偏不倚,重重地砸在了我的额角!那一瞬间的钝痛夹杂着屈辱的***辣的感觉,瞬间直冲头顶。
“滚。”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冰渣子在喉咙里碾过,一字一句,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剜进我最后的理智里。
“现在,立刻,消失在我眼前。”他的眼神淬了冰,扫过我的脸,那份深恶痛绝毫不掩饰,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污,“秦晚,别让我再从任何地方,看到你这张‘心机深沉’又‘恶毒无比’的脸。”
额角被戒指击中的地方,那点锐痛开始变得滚烫,火烧火燎,沿着神经一路灼向眼眶深处。整个世界在他那句话落下的瞬间,彻底失重、模糊、坍缩。
华丽的水晶灯扭曲成光怪陆离的碎影,宾客们惊骇或鄙夷的面孔模糊成斑驳晃动的色块,地上厚厚的羊毛地毯不再是踩踏的地方,反而化作了吸吮骨髓的沼泽。婚纱巨大的裙摆成了沉重的枷锁,几乎把我钉在原地。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稳住踉跄的身体,脚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深一脚浅一脚,拖着那身曾承载了无尽憧憬的、此刻却重如千斤的纯白,顶着满场密密麻麻如同实质的目光雨箭,一步一步,从主婚台上往下挪。
视线一片水蒙蒙的迷茫,眼眶灼热肿胀,我不敢眨眼,怕那点滚烫咸涩的东西会决堤而出,在这千夫所指的炼狱里彻底崩溃。屈辱像烧红的烙铁,死死摁在心口最嫩的那块肉上,滋滋作响,散发出焦糊的气味。顾予宸那张盛满了冰寒和憎恶的脸,成了眼前挥之不去的噩梦底片。
不知花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仿佛熬过了一个世纪。高跟鞋终于踏上了铺向宴会厅外通道的红毯。身后那华丽的地狱,渐渐被抛远。巨大的、沉重的鎏金宴会厅***门在我眼前缓缓阖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如同地狱关上盖子,隔绝了所有喧闹和恶意,也将我彻底关在了所有可能的未来之外。
走廊冷色调的灯光毫无温度地泼洒下来,墙壁光洁冰冷得像巨大的棺材板。世界终于被彻底挤压成一条狭窄、死寂、带着消毒水般冷酷气息的冰凉通道。
全身的力气骤然被抽空。
膝盖一软,“砰”地一声闷响,整个人像断线的木偶般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
冰冷刺骨的地面寒意顺着骨骼迅速蔓延全身。洁白的纱裙铺展开,像一朵残败到极致的花,瞬间萎顿于尘埃。额头几乎要磕上冰凉的瓷砖,身体的颤抖无法遏制,每一个关节都在脱力地筛动。
无声的哽咽终于在喉咙深处冲破最后的闸门,破碎地逸出来。滚烫的泪珠再也无法阻挡,大颗大颗、争先恐后地砸落在手背上,洇湿了价值不菲的蕾丝袖口。咸涩的液体顺着脸颊奔流,混合着额角伤口渗出的微弱血腥味,糊了满脸。
整个世界只剩下这狭长通道里自己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回荡在冰冷的空气里,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显得格外凄凉。
顾晚?不,从被那枚戒指砸中额角开始,我存在的意义,就被彻底抹杀干净了。
一个月后的深秋,天空是那种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铅色。寒风已经带着点刺骨的意味,卷起地上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撞在冰冷的医院玻璃幕墙上。
B超室里特有的那种消毒水和耦合剂混合的、带点甜腥的清冷气味,丝丝缕缕钻进鼻腔。我麻木地躺在浅蓝色的检查床上,撩起的衣摆下,小腹的皮肤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被涂上了一层同样冰凉的透明啫喱状耦合剂。医生的探头按压下去,带来一阵生理性的紧绷。
机器屏幕灰白的底色上,一团模糊的小小阴影正在无声地跳动着。微弱,却无比清晰。像蒙尘角落里突然被风拨亮的、一颗微弱却不屈的烛火。
“嚯,这小胚胎发育得挺好啊,”女医生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指在屏幕上指点着,声音利落,“位置也很正。看到了吗?这个闪烁的小亮点,就是胎心。挺有力气的呢!”
胎心?
这两个字像两个小小的冰雹,猝不及防地砸进我混沌而麻木的心湖。那细微的跳跃在视野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次微弱却顽强的搏动,都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力量,轻轻敲打在我早已冻结冰封的感知上。冰面“咔嚓”一声,裂开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
医生的话语还在继续,带着点工作性质的叮嘱和告诫:“……数值都不错。你现在营养一定要跟上,情绪也特别重要!你家里人今天没陪你一起来?头三个月可得小心点……”
家人?顾予宸冰冷憎恶的眼神,那砸在额角的戒指的触感,如鬼魅般瞬间复涌上来,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将那裂开的缝隙重新冰封。
我手指用力掐着冰冷的检查床边缘,关节泛白。护士递过来的白色热敏纸报告单上,“早孕约6+周”几个打印字清晰得刺眼。那张薄薄的纸片,像承载了整个世界的重量,又轻得如同没有生命的枯叶。
浑浑噩噩地走出检查室,手里攥着那张仿佛能灼烧灵魂的报告单。医院大厅人来人往,病容与忧虑交织,嘈杂却空洞。自动玻璃门滑开,一股强劲的冷风灌入,挟裹着深秋的肃杀,劈头盖脸打来,让我猛地打了个寒噤。
下意识地裹紧身上单薄的外套。脚步虚浮地走向门口冰冷的塑料座椅,身体沉重地跌坐下去。视线凝固在报告单那团小小的阴影上。这个小东西……是那天被彻底碾碎的尘埃里,唯一野蛮生长出的、带着屈辱烙印的意外?
混乱如同冰冷的藤蔓缠上心脏,越收越紧。留下?凭什么为一个憎恨我的男人、一个构陷我于死地的“婆家”留下这个孩子?做他眼中阴险狡诈的代孕工具?被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然后像垃圾一样丢弃?
刮掉?
这两个字像锋利的玻璃碎片,猛地扎进脑海。冰冷的器械触感,血肉剥离的剧痛……身体内部某个地方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来自本能的绞痛!那个屏幕上微弱跳跃的小火苗……瞬间,喉头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死死扼住。
我紧紧攥着那张纸,指骨因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吱声,纸张在颤抖的手里被捏得变形、发皱,边缘割着手心。
就在这冰火煎熬、理智与本能疯狂撕扯的当口——
“哟,这么巧。”
一个冰凉、刻薄、带着毫不掩饰居高临下的女声,突兀地在几步外响起,瞬间切断了所有痛苦的纷乱思绪。
我猛地抬起头。
仿佛按下了慢放键,高跟鞋敲击着光洁地面的脆响由远及近,清晰地踩踏在神经末梢上。唐素云的身影一点点填满视野。
依旧是极致的优雅,极致的体面。一身剪裁完美的羊绒大衣,淡雅的象牙白色,衬着她今天格外容光焕发的面庞,皮肤光泽紧致,红唇饱满,描画精致的眉眼微微上挑,带着一丝猫戏耗子般的玩味和……势在必得的掌控感。她身后半步,跟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面无表情、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公文箱的男人——她的心腹律师。
一丝刺骨的冰冷瞬间窜上脊椎。
她径直走过来,目光精准地落在我手中捏得变形的B超单上,又扫过我苍白得毫无人色的脸。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居高临下的笑意更深了些。她没有半分停顿,甚至没有看一眼旁边的空位,直接在我对面的那张冰冷的金属排椅上姿态优雅地坐下。昂贵的爱马仕鳄鱼皮手袋被随意地放在身侧空位上。
“看来顾家的血统就是争气,一次就中。也算你没白费心机。”她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浸了慢性毒液的针,清晰地扎来。冰冷的讽刺包裹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自得。
医院惨白的顶灯毫无温度地打在她光洁的脸上,那精心保养的红唇开合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精心伪装的寒意。
“不用这副见鬼的表情,秦晚。”她微微侧了侧头,露出一个完美的、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那天婚礼上的‘礼物’,我收下了。虽然手段下作,但结果……我还算满意。”
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掌心黏腻的报告单仿佛一块滚烫的烙铁,灼烧着皮肤。她的目光,精准地钉在我紧攥着报告单的手上,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货物。
“呵,怀孕了?”她轻笑一声,尾音上扬,带着一丝不出所料的轻蔑,“消息传得很快。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了。”她微微抬了一下精致描绘的下巴,示意身后的男人。那黑衣律师立刻上前一步,“咔嚓”一声打开手提的公文箱,动作干脆利落得像法庭上的程序。
箱盖弹开,里面没有钞票,只有厚厚的、雪白的、印满冰冷铅字的纸页。律师从中抽出最上面那份装订整齐的文件,面无表情地推到我们之间冰冷的椅面上。那沓纸散发着新印刷品的特殊油墨味,在空气里弥漫开冰冷的权力气息。
“签了吧。”唐素云的红唇轻启,语调平淡得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生下这个孩子。男孩,八百万。女孩,五百万。额外,市中心铂悦园那套三百坪的大平层,会划到你名下。”
她的目光像精准的手术刀,剖开我所有的狼狈不堪,直抵最深处那点可怜的自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委屈?不甘心?”她轻轻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精明的眼像毒蛇锁定了猎物,“比起你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我给你开的价码,已经远超你这个阶层的女孩所能幻想的一切了。秦晚,别跟我谈什么廉价感情,那是像我们这样的人才配拥有的奢侈品。对你,金钱和房子,就是天大的恩赐。”
字字句句,如同淬毒的冰凌狠狠刺下,将心脏冻穿后又绞得血肉模糊。屈辱和冰冷愤怒在血液里疯狂奔流。那几张轻飘飘的纸在眼前旋转放大,白得刺眼,每一个铅字都像重锤砸在耳膜。
她似乎觉得该给这沉默施加最后一根稻草。
她从自己那只象征着身份地位的爱马仕手袋里,不紧不慢地拿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小盒子。“啪嗒”一声轻响,盒盖打开。里面是一枚沉甸甸的金手镯。不是新镯,是老物件。繁复精致的累丝工艺缠绕扭曲,金丝盘绕间还嵌着几颗已经有些黯淡发污的细小宝石。但在镯子贴近内壁、一个极其隐蔽、近乎被磨损掉的位置,有一道极其细微、却刻印很深的特殊纹路,像个倒扣的、小小的心形里锁着一把钥匙。
那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本能攫住了我。那不是对这破金镯的贪婪,而是某种源自血脉深处……无法解释的悸动。
只一瞬间,那感应又如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素云没有看我的手,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我的眼睛上,像是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拿着。这是我母亲留下的东西,不值几个钱,图个吉利。就当……提前安抚一下你肚子里那个流着我顾家血脉的孩子。”
我猛地抬起头,干涩的喉咙火燎般灼痛:“你……”
“我知道,”她打断我,优雅的笑容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绝对的掌控,“等你把孩子顺顺利利、毫无损伤地交到我手上那天,这份协议立刻生效。铂悦园的房子钥匙,还有钱,都是你的。”她微微扬起下巴,灯光在她精心修饰的轮廓上投下冰冷的阴影,“至于你?秦晚,到那时,我希望你足够聪明,带着这些钱和你摇摇欲坠的自尊心,永远地从这里消失,滚得越远越好。”
“听清楚我的条件了吗?”她身体微微后靠,交叠起双腿,姿态从容不迫,带着审判官的威严,“接受,签字。或者拒绝,”她语调陡然转冷,像淬了冰的钢丝,“后果…你绝不想知道。”
空气彻底凝固成冰。医院通道的穿堂风呼啸而过,吹在脸颊上刀割似的疼。那张印满了冰冷条款的纸,那份所谓价值千万的“恩赐”,那枚陈旧的金镯子……像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漩涡,带着强大的吸力,要把我最后一点作为人的尊严和未来的自由,彻底搅碎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