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冷白地映在我脸上,像覆了一层将凝未凝的霜。
私信和评论区还在不知疲倦地跳动,最新的几条带着鲜明的幸灾乐祸。“哟,
林晚姐还没退网呢?上次直播在线人数破新低了吧?”“过气就要认命,
别死乞白赖挡新人道。”“怀念你以前跳宅舞的时候,现在?啧,没眼看。
”胃里像是塞了一团浸了冰水的棉花,又冷又沉。指尖划过那些刺眼的文字,没什么停顿,
只是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留下几个浅浅的月牙印。过气。这个词真轻巧,像灰,
沾上了,拍打不掉,一点点把你埋进去。曾经也不是没有过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只是这行当的火焰,烧得太快,转眼就只剩一地冷灰。公司新来的那几个小丫头,
跳个不成型的舞,夹着嗓子喊几声“哥哥”,数据就能轻松把我踩在脚下。我不甘心。
手机突兀地震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名字——李哲,我的经纪人。我吸了口气,接通,
却没立刻放到耳边。“林晚!”他的声音劈头盖脸砸过来,透着一股压不住的急躁,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有个机会,就看你敢不敢接了。”我没吭声。
他嘴里的“机会”,多半是坑。“平台那边有个内部的对赌协议,流量倾斜给得足,
但要求也高。半个月,带货销售额冲到平台前三,后续资源无***供应!
要是做不到……”他顿了一下,声音压低,“违约金,这个数。”他报了个数字。
我心脏猛地一抽,掐着掌心的指甲猛地用力,几乎戳破皮肤。
那是个能把我过去那点积蓄连同未来一起榨干的数目。“什么货?”我的声音有点干涩。
电话那头,李哲的语调变得有些奇怪,掺进一种刻意的、压低的神秘感:“一款古董梳子,
民国年的,血檀木。来头……有点特别。”“说人话。”“啧,
就是……是从一栋有名的凶宅里流出来的。据说是当年一个阔太姨太太的陪葬……哦不,
心爱之物。那姨太太死得不太平常,怨气重,这东西也就带了点‘故事’。”他语速快起来,
“现在流行这个!猎奇,神秘感,绝对爆!剧本我们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只需要每晚子时,
准时开播,就用那把梳子梳头,讲讲它原主的‘凄艳情史’……”凶宅?陪葬?怨气?
荒谬感冲得我头皮发麻。“李哥,你疯了?让我去直播装神弄鬼?”“装?”李哲嗤笑一声,
“观众要的就是这个***!谁管你真假?资料发你了,你自己看。林晚,想想你现在的数据,
想想违约金。输了,你可就真万劫不复了。赢了……”他拖长了调子,“你失去的一切,
都能拿回来。”“签不签,给我句痛快话。”电话挂断。我盯着暗下去的屏幕,很久没动。
窗外的城市灯火流泻进来,割开房间的昏暗,却带不来一丝暖意。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无声起落。那份电子协议和资料静静躺在邮箱里。我点开协议,最后一页的签名处空白着,
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再点开资料。第一张就是那把梳子的照片。暗沉的血檀木,
在惨白的打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淤血的紫红色,梳脊上雕着极其繁复的缠枝莲纹,
花瓣重重叠叠,乍看华丽,看久了,却觉得那纹路扭动盘绕得有些邪门。
木料质地润得像浸过一层油,又像是被无数遍摩挲,盘出了某种活物般的包浆。
下面有几张模糊的黑白旧照,一个身段窈窕的女人穿着旗袍的背影或侧影,梳着旧式发髻,
发间插着的,隐约就是这把梳子。照片像素低,看不清脸,无端透着一股阴森。
文字资料极尽渲染之能事,描述着这把“美人梳”原主如何风华绝代,如何为情所困,
最终在宅邸中含怨自尽,青丝绕颈。又说此梳如何辗转流落,凡得之主人均遭逢不幸云云。
一看便是为了营销精心编造的故事,语焉不详,处处透着廉价的恐吓和香艳。
我滑动屏幕的手指停下。最后附着一张拍摄于现代的小照片,像是某个旧货市场的地摊。
那把梳子混在一堆杂物里,唯独它,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清晰得扎眼。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
对着镜头咧着嘴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眼神却似乎有意无意地,
瞟着镜头之外某个虚空的点。我心里泛起一股强烈的不适,想关掉页面。手机嗡一声,
李哲的微信弹出来:“东西已经寄到你直播间了。别忘了,今晚子时,首播。
”后面跟着一个咧嘴笑的表情符号。那笑容,莫名和资料里那个摊主的笑容重叠在一起。
……夜色深沉。我坐在直播间的梳妆台前,台面上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睡衣渗进来。
补光灯打得很足,亮得刺眼,几乎让我产生一种暴露于聚光灯下被炙烤的错觉。
面前的手机屏幕上,在线人数正在缓慢爬升,评论区滚动着各种猜测和催促。
“主播今晚玩什么新花样?”“子时直播?阴间时间啊!”“听说是个凶宅梳子?真的假的?
”“剧本编好点,够吓人就刷火箭!”冰冷的恐惧像细小的蛇,缠绕着我的脊椎向上爬。
我想临阵脱逃。但李哲的消息就在那时又跳了出来,没有文字,
只有一个血红色的、巨大的计时器图案,无声地跳动着倒计时。还有那笔天价违约金,
像一把锈钝的刀,架在我的喉咙上。我吸了口气,扯出一个练习过的、甜美的笑容,
点下了“开始直播”的按钮。“晚上好呀各位宝宝,
欢迎来到晚晚的子夜奇谈直播间~”声音甜得发腻,我自己听着都陌生,“今天呢,
给大家带来一件非常特别、非常有‘故事’的宝贝——来自民国时期的血檀木古董梳!
”我拿起桌上那把梳子。指尖触到的瞬间,一种极其古怪的触感传来。
那不是寻常木头的温润或冰冷的硬,而是一种……带着微弱韧性的腻滑,
像在触摸某种冷血动物的皮,甚至能隐隐感到其下若有似无的、迟缓的搏动。
一股凉气顺着指尖直往骨头缝里钻。我强忍着甩开它的冲动,将它完整地展示在镜头前。
补光灯下,暗紫红色的木料流转着一种深潭似的幽光,那些缠枝莲纹仿佛活了过来,
无声地蠕动。评论区安静了一瞬,随即更快地滚动起来。“***这梳子颜值可以啊!
”“看着有点邪门……”“主播快讲故事!”我维持着笑容,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据说呀,
这把梳子曾经属于一位非常美丽的姨太太,她最爱在夜深人静时,对着镜子,
用这把梳子一遍遍地梳理她那一头乌云般的长发……”脚本里的词句从我嘴里流出,
干巴巴的,缺乏感情。我一边说着那些刻意营造的香艳诡异情节,
一边下意识地、按照剧本要求,抬手,将那梳子往自己头发上梳去。
齿尖触碰到头皮的刹那——我浑身一僵。彻骨的冰寒!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低温,
而是一种能冻结血液的阴冷,顺着天灵盖猛地灌入四肢百骸。
眼前的补光灯似乎剧烈地闪烁了一下,视野边缘暗了一瞬,仿佛有浓墨般的阴影急速掠过。
屏幕上,我的笑容肯定瞬间凝固了,脸色估计也白了白。评论区有了新动向:“主播怎么了?
表情管理失控了?”“卡住了?网不好?”“是不是自己先怕了?哈哈哈!”我猛地回神,
压下心头剧烈的不安,干笑两声:“哎呀,刚刚网卡了一下嘛。宝宝们别急,
故事才刚开始呢……”我硬着头皮,继续直播,继续讲述那个编造的故事。
手下梳头的动作没停,但那冰寒的触感始终缠绕在头皮上,挥之不去。起初还好,只是冷。
但渐渐地,一种被注视的感觉毛茸茸地爬满我的后背。不是屏幕前观众的那种注视,
而是来自……身后。就在我背后那片被摄像机虚化掉的、昏暗的角落。
我的视线不敢离开镜头,更不敢回头去看。梳子刮过头发的窸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被放大,
混合着我故作镇定的嗓音,显得格外刺耳。那声音里,似乎又掺杂了别的什么……极其细微,
像是另一个同样规律的、梳理头发的声响,从我身后极近的地方,轻轻传来。
我的寒毛竖了起来。几乎是同时,评论区的风向开始变得诡异。
“等等……主播你背后那团红乎乎的是啥?窗帘吗?
”“不像啊……今天背景布不是灰色的吗?”“眼花了?我怎么好像看到有个……人影?
”“楼上别吓人!主播一个人直播吧?”“真的!好像是个长头发的……穿着红衣服?
”“主播你别动!你背后有东西!”我的血液似乎在那瞬间冻住了。喉咙发紧,呼吸停滞。
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紧紧盯住屏幕——那里面,只映出我自己煞白的脸,
和身后一片被特意设置成模糊虚化的、昏暗的背景。根本没有什么红衣服,
没有什么长发人影。是观众在搞恶作剧?还是……我强迫自己笑出来,
声音却发颤:“宝宝们……别、别开玩笑吓我啊……哪有什么……”我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因为就在这一刻,我眼角的余光,真真切切地瞥见——手机屏幕里,
我那颗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脑袋后面,那一片模糊虚化的昏暗背景深处,极其突兀地,
多出了一抹颜色。一抹极其刺眼的、猩红的颜色。像一滴血,滴落在灰败的背景上。并且,
那抹红色,似乎在动?极其缓慢地,上下起伏,像是……穿着那身红衣服的人,
正在平稳地呼吸。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恶攥紧了我的心脏。评论彻底爆炸了,
滚动的速度快得眼花缭乱:“出现了!真的出现了!”“是个女人!穿着旧式的嫁衣!
”“她手里……她手里是不是也拿着把梳子?”“她在梳头!我的天!她在梳头!
”“动作……动作和主播一模一样!!!”“同步了!完全同步了!”我像被钉死在椅子上,
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四肢冰冷麻痹。
每一个毛孔都在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危险,但巨大的、荒谬的恐惧压垮了我的神经,
我竟然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僵坐着,眼睛瞪得几乎裂开,死死盯着屏幕。屏幕里,
我的脸已经没有人色。而在我脑袋后面,那抹猩红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不是一个模糊的色块了。能隐约看到乌黑的长发从肩头披散下来,
看到一身样式古怪的、猩红的嫁衣轮廓,看到一只苍白得发青的手,握着一把暗红色的梳子,
正一下,一下,又一下……缓慢地,梳理着垂下的长发。它的每一个动作,抬起,落下,
梳齿没入发丝的角度……都和我僵直的手臂,和我手中那把真实梳子的移动,分毫不差!
完全同步!“啊——!!!!”一声极度惊恐的尖叫终于冲破了我的喉咙。
我像是终于从梦魇中挣扎出来,猛地一把甩开手里的梳子!那柄血檀木梳脱手飞出,
“啪”一声轻响,落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悄无声息。几乎在同一瞬间,
我直播间的屏幕猛地一黑!不是跳闸,不是断电——只有直播中断的提示符,
冰冷地显示在手机屏幕中央。补光灯还亮着,将我惊恐扭曲的脸照得惨白。评论区消失了。
所有诡异疯狂的留言,那一连串的“同步”,全都消失了。死一样的寂静,裹着冰冷的空气,
猛地攥紧了这间不大的直播间。我瘫在椅子上,心脏疯狂地跳动,撞得肋骨生疼,
张大嘴却喘不上气,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眼睛因为恐惧而圆睁着,
死死盯着前方地面——那把被我甩脱的梳子,正静静地躺在米白色的地毯上。
暗紫红色的木质,在灯光下泛着幽腻的光。它似乎……刚刚自己,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那把血檀木梳静卧在地毯上,幽暗的紫红色泽在惨白的补光灯下,像一滩凝固的血。
我瘫在椅子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呕出来,
四肢百骸都还残留着那种被瞬间冻结的麻痹感。视野边缘似乎还有黑影在窜动,
耳边嗡嗡作响,是极度惊恐后的死寂在轰鸣。刚才……那是什么?幻觉?集体恶作剧?
还是……我猛地扭头,视线像受惊的鸟,仓皇地扫过身后——灰色的背景布,
堆放杂物的角落,一切如常。没有猩红嫁衣,没有苍白梳头的手,
只有空气里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浮沉。可评论区那些疯狂的留言,
屏幕上那一闪而过的猩红影子,以及那同步梳头的、令人头皮炸裂的触感……太真实了。
手机突然又震了一下,惊得我几乎跳起来。是李哲。屏幕亮起,
只有冷冰冰的一行字:“效果不错。明晚同一时间,继续。
跟着今晚的直播数据截图——在线人数峰值、打赏总额、分享次数……一个个数字高得离谱,
像一团团跳跃的鬼火,灼烧着我的视网膜。效果不错?他以为那都是剧本?都是演出来的?
!一股混杂着恐惧和荒谬的怒火猛地窜起,我颤抖着手指想拨回去骂他,
但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骂什么?说直播闹鬼了?他会信吗?
他只会觉得我疯了,或者想临阵脱逃。然后,那份对赌协议,
那天文数字的违约金……冰冷的现实比虚无缥缈的鬼影更沉重地压了下来。
我耗光了所有力气,手指无力地垂下。目光再次落到地毯那把梳子上。它安静地躺着,
甚至称得上“优雅”。繁复的缠枝莲纹在灯光下流转着暗沉的光华,仿佛在无声地诱惑。
也许……真的是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观众起哄,灯光错觉,
再加上心理暗示……不是没有可能。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撑着发软的腿,
我慢慢挪过去,蹲下身,迟疑地伸出手。指尖在距离木梳几厘米的地方停住。
那股阴寒的、仿佛有自主生命般的腻滑感似乎还残留着。我咬咬牙,猛地一探手,
将它抓了起来。入手冰凉,但似乎……只是寻常木头的冷硬。
并没有之前那种钻心刺骨的阴寒,也没有那诡异的、搏动般的触感。果然是错觉吗?
我稍稍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就又哽住了。梳子上,缠绕着几根长长的头发。
是我的。黑色的,发尾带着微微的卷曲。这很正常,我刚用它梳过头。可不正常的是,
那几根头发缠绕的方式极其古怪,不是被梳齿自然勾住的,
而是……紧紧地、一圈圈地缠绕在梳脊那些雕花上,像是被人刻意地、带着某种偏执的怨念,
死死地捆缚上去。我下意识地用手指去扯。缠得极紧。指甲抠了几下,才勉强弄断一根。
断发飘落,剩下的依然死死勒进木头的纹理里,那暗红的木质仿佛要渗出血来。
一股寒意再次爬上脊背。我猛地将梳子扔回梳妆台,发出“哐”一声轻响。
仿佛那不是一把梳子,而是一条盘踞的毒蛇。……这一夜,我几乎没合眼。一闭上眼,
就是屏幕上那抹一闪而过的猩红,就是评论区那些疯狂的“同步”刷屏。
声响——水管的水滴、楼板的轻微吱呀、窗外遥远的风声——都能让我惊悸得从床上弹起来,
心脏狂跳。天亮时分,我才精疲力竭地陷入一种半昏半醒的混沌状态。然后,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还是坐在那个梳妆台前,补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我手里拿着那把梳子,一下,
一下,机械地梳着头。动作僵硬,不受控制。镜子里,我的脸模糊不清,像蒙着一层水汽。
但在我身后,那片虚化的昏暗里,那抹猩红的身影清晰无比。她穿着繁复的旧式嫁衣,
头戴珠冠,但珠冠下没有脸,只有一片更深的、旋转的阴影。她同样在梳头,
动作和我一模一样,缓慢,精准,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然后,她停住了。镜子里,
我那不受控制梳头的手,也僵在了半空。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那只没有拿梳子的手,苍白,
指甲尖尖,指向镜子——指向镜子里的我。一个声音,不是通过耳朵,
而是直接钻进我的脑髓深处,嘶哑,含混,
像是隔着厚厚的棺木传来:“……还……给我……”我猛地惊醒,浑身冷汗,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窒息般的疼。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进来,
房间里一切如常。可是……我的头发散乱在枕头上,而我的右手,
正紧紧地、死死地攥着一样东西——那把血檀木梳。它不知何时,竟然被我带上了床,
紧握在手里。冰凉的木质贴着我汗湿的皮肤,腻滑得令人作呕。“啊——!”我尖叫着,
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把它甩飞出去。它撞在墙壁上,又落回地毯,无声无息。
我连滚带爬地冲下床,反锁了卧室门,背靠着门板剧烈地喘息,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这不是错觉!那东西……真的有问题!我一整天都魂不守舍。把梳子捡起来,
锁进直播间一个废弃的铁皮柜子里,仿佛这样就能把它隔绝开。但它的存在感却无比强烈,
即使看不见,我也能感觉到那股阴寒的气息丝丝缕缕地从柜门缝隙里渗出来,
缠绕着整个房间。我不敢一个人待着,可又能找谁?下午,李哲又来了电话,
语气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昨晚爆了!彻底爆了!平台都在问!今晚继续,
剧本第二段发你了,加深情感层次,
突出‘人梳合一’的羁绊感……”他喋喋不休地说着营销策略,数据反馈,热度维持。
我听着,嘴唇哆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人梳合一?那根本不是合一!那是……同步!
被同步!傍晚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开始在网上搜索那栋资料里提到的“凶宅”地址,
还有那个所谓的“含怨自尽的姨太太”。搜索结果寥寥无几。有几个本地的都市传说论坛,
提到过那栋老洋房,说法和李哲给的资料大差不差,都是些语焉不详的香艳鬼故事,
看起来就像同一个源头编出来的。直到我翻到一个极其冷门的、几乎废弃的灵异板块。
在一个陈年旧帖的角落里,看到一张模糊得几乎无法辨认的黑白照片。
拍的似乎是一张旧报纸的残片,日期栏模糊,
沪西巨贾张宅惊现命案 一女子死于非命 死状凄惨 疑为情所困下面附有一行小字说明,
是发帖人写的:“老家翻出来的旧报纸,张家小姨太根本不是自尽!报纸上登了,
是被人发现死在梳妆台前,头发被人……唉,自己看吧,邪门得很。
”那报纸照片太小太模糊,根本看不清具体内容。但在这行小字下面,发帖人又跟了一帖,
时间显示是几年前:“那把梳子好像真有点邪性。听说后来流出去了,谁沾谁倒霉。
上一个公开说自己收了这梳子的,是个搞直播的女的,好像姓……记不清了,
据说后来也出事了。”“也出事了”。三个字,像三根冰锥,狠狠扎进我的眼睛。
搞直播的女的……我猛地想起李哲资料里那张地摊照片,那个摊主诡异的笑。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李哲他知道吗?他给我的,根本不是什么营销道具,
而是一件真正沾染了不祥的、甚至可能死过人的东西?!我颤抖着手想给李哲打电话,
手机却先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对面却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只有细微的、仿佛电流通过的滋滋声。“喂?谁?”我紧张地问。过了好几秒,
就在我准备挂断的时候,一个极其古怪的声音响了起来。
像是声音经过严重扭曲、拉长、又挤压,失真得几乎不像人声,断断续续,
“……梳……子……”“……停下……”“…………她……醒了…………”电话猛地被挂断,
只剩下一串忙音。我浑身冰冷地站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那是谁?警告?
还是……夜幕再次降临。子时越来越近。那把梳子还在铁皮柜子里。但我却觉得,
它无处不在。它的阴冷气息充满了整个空间,无声地催促着。时间一分一秒逼近。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惨白憔悴、眼窝深陷的脸。补光灯已经打开,
白晃晃的光照得我无所遁形。手机架在面前,直播界面已经开启倒计时。
评论区已经提前热闹起来,无数人在等待,在催促,在兴奋地讨论着昨晚的“特效”。
“来了来了!前排打卡!”“今晚红衣姐姐还会来吗?”“主播快梳头!等不及了!
”“剧本写好没?不够吓人就取关!”铁皮柜子就在角落。我死死盯着它。
仿佛能透过冰冷的铁皮,看到里面那把安静躺着的、暗红如血的梳子。它也在等着。
倒计时结束。直播开始了。我听到自己干涩发颤的声音,像不是自己的,按照剧本,
挤出僵硬的笑容:“大家晚上好……欢迎再次来到晚晚的直播间……今晚,
我们继续讲这把‘美人梳’的故事……”我的手伸向那个铁皮柜子。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锁扣。
我知道,一旦打开,拿出它,一切就再也无法回头。柜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一股比之前更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镜子里,我的身影后方,那一片被虚化的昏暗背景,
似乎轻微地、不易察觉地……波动了一下。一股陈旧的、带着灰尘和木头霉味的气息涌出,
但更深处,裹挟着一缕冰针似的阴寒,直刺面门。我的指尖在锁扣上僵住,
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了。镜子里,我身后的那片被镜头虚化的昏暗背景,
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像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荡开,
那后面的景物——堆叠的纸箱、灰色的背景布边缘——有那么一刹那变得扭曲、不真实。
心脏猛地收缩,又疯狂地捶打胸腔。评论区的滚动速度在直播开始的瞬间就达到了***,
密密麻麻的文字几乎覆盖了整个屏幕。“开了开了!主播快拿梳子!” “等一晚上了!
***!” “红衣姐姐呢?呼叫红衣姐姐!” “背景刚才是不是晃了一下?我眼花了?
” “我也看到了!有东西!”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那气息钻进肺里,
带着铁柜的锈味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寒。指甲掐进掌心,
疼痛让我稍微集中了一点行将溃散的注意力。不能停。停了,就什么都没了。违约金,
彻底烂掉的口碑,被这个世界抛弃的未来……我猛地一用力,彻底拉开了铁皮柜门。
里面堆着些旧的宣传页和杂物,那把血檀木梳就安静地躺在最上面。
暗红的木质在柜内的阴影里,像一只半阖的、嗜血的眼睛。它就在那儿。等待着。我伸出手,
指尖颤抖着,碰触到它。冰寒刺骨!比昨晚更甚!那寒意活物般顺着指尖急速蔓延,
瞬间冻结了半条胳膊。我几乎要再次把它甩出去。但无数双眼睛在屏幕后面看着。
李哲可能也在某个地方看着。我咬紧后槽牙,脸上肌肉抽搐着,
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将它拿了出来,展示在镜头前。“宝宝们……看,
我们的‘主角’又来了哦。”声音发飘,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
我们讲这位姨太太和她心上人的故事……据说他们……”脚本里的词句干巴巴地从嘴里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