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三少是个瞎子。据说他少时贪玩惊恐过度得了眼疾。各种名医诊断过后都摇头叹气，
只道裴三少这是心病。可他不好好做他的少爷，偏偏要做个算命的。
时逢裴家给裴三少找老婆，京城的名门贵女都在册。裴三少掐指一算，指了我的名字。
［就她了，定能保佑裴家顺风顺水。］全城哗然，笑他眼盲心更盲，
竟然选中我这全京城最声名狼藉的庶女。谁人不知，我的娘亲红杏出墙，
被一卷草席裹在了乱葬岗。而我此时，正被囚禁于柴房，高烧濒死，自生自灭。
1婚书送到沈府的时候，沈府上上下下都震惊了。京城上下谁人不知，
裴三少裴郁深虽然是个瞎子，却是裴家的小祖宗。裴家富可敌国，就是送个婚书，
也给足了排面。送婚书的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下人们抬着大大小小的礼箱，
百姓们驻足观看，好不热闹。［听说沈府大小姐是个大美人，这可真是门当户对。
］［我可听说裴三少指的不是沈大小姐，他指的是那沈府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二小姐。］［啊！
不会是那与下人私通后被打死的苏姨娘生的二小姐吧！］［就是她！］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莫不是裴少爷眼瞎，连这京城最大的丑事都不知道呢？2沈老爷沈夫人再三确认，
［真的不是弄错了么？］裴府送婚书的来头不小：［没错，我们三少爷就是要你们家二小姐！
］他扬了扬头张望：［快把我们未来三少奶奶喊出来，我们少爷说要把婚书直接给她。
］我的父亲沈书荣尴尬地笑笑：［小女今日有疾，不便见客。
］沈夫人叶氏谄媚讨好地笑：［二小姐沈听兰行事粗鄙，上不得台面，
这婚书不如给我们沈家嫡女沈秋晚，才不会脏了裴府的门楣。
］裴家下人不高兴了:［你们沈府是不是不知好歹？］裴家人不知道，此刻我正躺在柴房，
连日高烧却无人在意。前几日厨房烧火的丫鬟满儿因为同情我，给我送了些吃食，
被沈夫人知道后打断了一条腿。京城上下只传沈府庶女粗鄙不堪，
却不知我过得连路边的流浪儿还不如。3终究是不敢得罪裴家，
沈夫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吩咐下人把我拖出柴房。
我在迷迷糊糊中只觉丫鬟们手忙脚乱地给我擦洗。大夫给我诊脉，嬷嬷们给我灌药。
我梦到我的姨娘总是要赶我我走。［儿啊，娘亲苦命，来世不要再跟着娘受罪了。］［娘亲，
娘亲，带我走，兰儿要跟娘亲走。爹爹心狠，叶氏恶毒，连姐姐都好冷漠，
兰儿不想再一个人。］［儿啊，你命不该绝，回去吧！不要为娘报仇，娘要兰儿一世安稳。
］躺了三天，我终于清醒了，眼角泪痕还在，心里总是空空的。叶氏听闻我醒了，
上门指着我骂：［贱蹄子贱命，就你也配！］姐姐沈秋晚连连抹泪：［我的好妹妹，
你就把这婚让给我吧！］4我渐渐还是好起来了。沈秋晚天天来看我，
跟我诉说她多么倾慕裴郁深。[裴少爷眼瞎，他肯定是搞错了，
他不知道……]沈秋晚的话没说完，但我知道她要说什么。是了，他不知道沈秋晚比我美艳，
比我高贵，他是个瞎子，肯定是搞错了。纵使他眼瞎，他也是京城各个名门贵女都想嫁的人。
入了裴府，这一世都无忧了，何况裴郁深现在娶的是正妻。我真是庆幸他眼瞎，
要不是他弄错了，我早就死在柴房里了。我深知我一旦嫁进裴府，
裴三少马上就会知道自己弄错了，到时我的日子恐怕比在柴房里还要惨。
这世间的男子多半无情，后院墙深，多的是薄情的郎和泣哭的女子。越有钱的男人越薄情，
这个道理我知道的。叶氏日日苦口婆心，沈秋晚日日以泪洗面。父亲懦弱不敢登门替我退婚，
她们想让沈秋晚替嫁。谁会放着沈秋晚不要，要娶我这一身晦气污名的庶女。这个道理，
我也是懂的。5正是冬日，屋子烧着银霜炭。整个屋子都很暖。叶氏答应我，
若我亲自去裴府退了婚，她便放我离家，从此以后与沈家再无瓜葛。我看向父亲，
从前我的父亲高大威严，也会对我的姨娘温情脉脉。叶氏说着[再无瓜葛]的时候，
父亲眉眼低了低，他默了默，终究还是没说话。父亲沈书荣与我娘亲苏照微青梅竹马，
那时少年意气风发，曾对我娘亲许下白首不相离的誓言。世事无常，苏家破产衰败，
沈书荣只能娶京城名门叶氏之女叶如烟为妻。叶氏“心善”，听闻自家夫君有个落魄的青梅，
“十分善解人意”地劝沈书荣纳其为妾。沈书荣感激不尽，对叶氏发誓必定不会宠妾灭妻，
但他总归是对自己的心上人偏爱一些。偏爱一些，那苏照微受点委屈也没关系吧，
这样叶如烟心里也能平衡些。于是男人对后院的虐待视而不见。我那傻娘亲也从不诉苦，
爱满满当当得让她承受了各种罪，为了她心仪之人，她觉得值得。娘亲每天都在等父亲，
直到后面父亲再也不来了。娘亲还那么年轻，生命却在渐渐干涸。
沈府上下没人把我们娘俩放在眼里。我们母女吃穿用度比下人还不如，
偏院薄薄的木门挡不住淬了毒的腊月寒气。炭是劣质碎炭，还掺着湿气，
阴阴冷冷刺着骨头缝。那年那天庭院里积了厚厚一层白雪，娘亲就是死在白雪上，
她被叶氏指摘与下人偷情，乱棍打死。娘亲的血在白雪上愈加鲜红，刺得我的眼睛发疼。
那时父亲也像现在这样，眉眼低了低，然后拂手离去。6我同意了去退亲，叶氏眉开眼笑。
她走到裴府送来的一个礼箱前，琢磨了片刻，才终于拿起其中最小的一颗珠子，塞到我手里。
［这夜明珠你拿着，到时离了府，你也不至于流落街头。］叶氏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心善。
可沈书荣在旁边皱了皱眉头，提醒他的好夫人：［退了亲，这些东西要还给裴府的。
］［放心吧老爷，我们晚儿和兰儿一起去，裴三少是瞎子，裴府其他人可不是。
到时这些东西还不是我们晚儿的。］父亲笑了，沈秋晚也一脸娇羞，
他们对礼箱上的东西拿了又看，看了又瞧，爱不释手。我紧了紧拳头，
觉得手中的小珠子有点烫手，这果然不是属于我的东西。第二日便是要去退亲了。
实在是我洗得发白、缝了又补的衣服太寒碜，叶氏拿了沈秋晚的旧衣裳给我。说是旧的，
却还跟新的一样。因着大病初愈，我穿着沈秋晚的旧衣裳，却有些清新脱俗的好看。
沈秋晚上上下下看着我，怪她的母亲：［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衣服！
］叶氏又叫丫鬟把我衣服扒下：［兰儿换一件罢，可不要叫你姐姐伤心。］翻箱倒柜好久，
实在是没有不好看的衣服，沈秋晚想出个好办法：［顺姑的衣服就挺好看，更称兰儿妹妹。
］顺姑是叶氏的一个丫鬟，年岁有些大，她听罢便去拿多了一身衣服来给我。
我穿着顺姑的衣服，心想这确实也比我的衣裳好。
7走之前我偷偷将那颗夜明珠给了被打断腿的满儿。我天真地想，退完婚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马车渐进，裴府高墙巍峨高耸，朱门浮雕，金钉灿然。叶氏和沈秋晚见过世面，
眼珠子还是要瞪出来了。她们脸上的窃喜抑制不住，好像沈秋晚嫁入裴家已经板上钉钉。
我看着大门口雄浑的石狮，突而觉得这地方好似来过。想不起来，
沈书荣已经让裴府门子进去通传。沈家三人见这大宅子纵横一方，又见我只盯着石狮子，
笑我实在小家子气。这玉雕，这飞檐斗拱，这金色琉璃，欣赏不过来了，
怎么就只懂看个石狮子。我愈愚昧，沈秋晚更得意。 她欣赏的东西我欣赏不来，
显得她更适合嫁入这豪门。门子回来说：［三少爷今晨算了一卦，说全家今日不见客。
］原来传闻裴三少爱算命这事是真的。 沈家三人面色极难看，
沈书荣不甘心：［可说了我们是来退婚的？
沈家庶女实在粗鄙……］门子一副你疯了吧的神情，沈书荣没敢往下说。
沈家在京城有头有脸，一个大老爷，连裴府的门子都害怕。娘亲啊娘亲，
你怎么就爱上这样的男人。叶氏暗暗拧了我一把，沈秋晚又开始要抹眼泪，
今日换不了人去成亲，回到沈家我大概又不能好过了。我走上前，将婚书递与门子，
求他：［大哥，求您了，让裴少爷见见姐姐，兴许真是搞错了。］我当然上不得台面，
只会求人。从前我求沈书荣去看娘亲，我求叶氏不要打娘亲，我求沈秋晚帮帮娘亲。
沈府上下的人我都求过。可娘亲还是死了。从前我求人，多半遭到嫌弃，今日我求人，
沈家三人却颇赞赏。对的对的，就是要用这样低贱的样子，给裴府的人看看清楚。
8裴府门子左右看看沈家三人，又看看我。门子见的人多，
一下子也就弄明白了我这几人的关系。他为难地看着我：[沈二小姐，您大可回府，
等月末三少爷上门去娶您过门。]叶氏惊呼：[不可不可，庶女沈听兰何德何能啊，
她配不上裴三少爷的。][我家少爷说配得，便配得。]门子喝了一声，
叶氏吓得哆嗦了一下。沈秋晚觉得我不够努力，又不可察觉地推了我一把。
我只好给门子跪下：[大哥，求求您，听兰无福无才无能。]门子见我下跪，
吓得也给我跪下。[ 三少奶奶可别折煞小人。]这八字还没有一撇，门子连称呼也喊上了。
沈秋晚着急了，她一堂堂嫡女在面前，这门子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沈秋晚狠狠踩了我的手，
我本来冻得发肿的手愈加抽痛。我只好开始磕头。磕头也是我的本事，
这点对叶氏和沈秋晚还是有点受用的。而若我能把头磕出血，
那位我唤作父亲的人眉头愿意皱一皱。门子吓傻了。我的头终于磕出了血，
地上的砂子糅杂了我的皮肉。沈秋晚心疼极了：[庶妹实在不想嫁人，求裴府开开恩，
我愿代替妹妹嫁入裴府。]她声泪俱下，大义凛然，柔情似水，肝肠寸断。
原来我这心高气傲的嫡姐也会求人啊。不知何时，人头攒动，不少百姓围观这闹剧，
议论纷纷。沈秋晚哭得愈加梨花带雨。姐姐，你不知道吗？这么多年我哭过有用吗？没用的，
要下跪，要磕头，要流血。9裴府大门终于还是打开了。裴三少自砸算命招牌出来见客了。
围观的百姓惊为天人，沈秋晚倒抽一口气，停止了哭泣。沈书荣迎上前：[ 打扰三少爷，
实在是别无他法，三少爷莫怪啊！]叶氏也跟上前：[裴少爷莫怪，
您看这……这……] 语气间全是拿我没办法。沈秋晚又哭起来。是我想错了，
嫡姐哭是有用的，这少爷不就被逼出来了？额头上的血模糊了我的双眼。
月白色的长靴出现在我眼前，上好的云锦袍角垂落着，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沉香气。
我从这个视角看过不少人，有些人会朝我胸口踢过来，有些人会向吐口水，
有些人也会像沈秋晚那样狠狠踩我的手。我和地上的尘埃一样低贱，我总是像死人一样活着，
我也不喊疼，也不喊苦。忍受过去就好了。打我的下人也会被其他下人欺凌，
沈书荣也会打叶氏，万物都有法则，不过是谁在谁面前低贱一点罢了。
可是现在没有我经历过的一切。一双好看的大手扶住我的下巴。我看到了裴三少的脸。
就算是他眼前蒙着的白纱，也遮不住他像月亮一样皎洁的风采。
我像是得幸被流动的月华拂照的臭烘烘的石头。月光捧起了我。我被拦腰抱起。
裴郁深把我抱入了裴府。裴府厚重的大门关上了，隔绝了目瞪口呆的沈家三人。奇怪？
不是瞎子么？10我被养在裴三少的院子里。这里可真舒服啊。这个院子的下人似乎不多，
但都是很得力的人。定时三餐有人送吃的，吃完一转头发现洗澡水也备好了。
要不是有人时时刻刻想要来伺候，我真想一辈子躲在房间里不出门。大床好柔软，
房间里添的是香饼炭，总能闻到梅兰的花香。裴郁深送来了很多上等丝罗做的衣裳，
我被打扮得像个真正的嫡女。听丫鬟锁冬说，那日裴少爷把我抱到房间后，我便一直昏迷着。
裴三少后几日来看过我，我都在沉睡，他也不叫人喊我，静静看我一会就走了。
[三少奶奶您好点了，可近几日三少爷又忙婚事去了。]其实我当时是装晕的，我那么脏，
污了他玉色的衣袍，实在不知道如何赔他。结果装着装着睡着了，裴郁深的怀抱太舒服了。
[三少爷不是有眼疾么？怎么……]我没问出口，脸不由得发红。怎么能轻易抱起我，
又走这么长的路？[不奇怪，三少爷眼睛看不见，但耳力极好，对裴府也熟悉，
三少爷在裴府可以行走自如。]好本事，这和没瞎有啥区别，怪不得沈秋晚拼命想嫁给他。
他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缺点呢？他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要娶我？11我跟锁冬要些线材，
支支吾吾说想绣点东西给三少爷。锁冬马上就送来了青玉缠枝莲线匣，数十色丝线排开来。
娘亲曾是有名的绣女，在沈府偏院条件那么差的时候，也教我习得一二。
可我只在破布烂衫上绣过，何曾用过这样好的东西，不免发起愁来。用坏了我可怎么赔？
锁冬笑我：［三少奶奶放心吧，三少爷不会叫你赔的。］不会叫我赔，
我也不能厚着脸皮不赔的。是以迟迟不敢动手。我又跟锁冬要些笔墨纸砚，
含糊其辞说给三少爷抄抄经诗。锁冬立刻又取来了金栗山藏经纸和野生兔脊紫毫。
娘亲写得一手好字，在沈家偏院没有纸笔，便拿了树枝在地上教我。
三少爷的东西全是好东西，应该有更好的人来用这些东西。嫡女沈秋晚除了写字女红，
还善琴筝琵琶、弈棋吟诗、焚香点茶。我不敢再尝试别的，虽然只要我说，
锁冬肯定会拿来很多名贵的东西。我不能糟蹋这些好东西。锁冬肯定把这事跟裴郁深说了。
因为我凭窗发呆的时候，裴郁深来了。他的声音可真好听：［兰儿身体可还好？
］12我在裴三少爷的院子里白吃白住好几天，一听到主人来了，身心一惊便想下跪。
还好裴郁深没带小厮，他的眼睛也仍然遮着白纱。我窘迫的样子没人看到，
否则定又要被人说我上不得台面。可我真想给他下跪磕头，真心的。要不是这个大好人，
我这一生怎么能过上几天这么美好的日子。［好的不能再好了。］我如实回答。
我大着胆子看他，他除了好看就是好看，要是能拿掉白纱，说不定能看到他眼中温和的湖泊。
近几日每次醒来，我都怀疑其实我早就死了，这只不过是我一个卑贱庶女死前的幻想。
裴郁深凑上我面前跟我讲话：［当真不记得我了？］少爷，你是瞎了不是聋了，
为什么要靠这么近？我后退一点点，声音也抬高了一些，生怕他听不到。
［要……记得些什么呢？］看来终究是旁人说的弄错了。我不认识裴三少爷，
那日在裴府门前磕头，是我第一次见他。裴郁深果然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怕他生气，
还是很想下跪，但我跪了他也看不到。我赶紧说:［谢谢少爷大好人，顶天的大好人。
］又想到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谢他的，［贫女身无长物，无以为报，
这就……告辞…］其实应该早就走的，只是面也没见过，想当面谢过，
就又厚着脸皮住了几日。唉，如今我也这般不要脸了。
13裴郁深拉住我的手：［你不是要绣花写字给我么？］怎么瞎子能这样轻易耍流氓的？
我硬着头皮说了实话：［还是不献丑了罢…］裴郁深温温柔柔地笑笑：［想做就做，
不想做就不做。但不可说告辞。］我都怀疑这人不是男子。
世间多半男子不是像沈书荣那样威严又懦弱，就是像沈府里下人那样狗仗人势的，
哪有像这样温润如玉的？裴郁深哪知我在想什么，把我又拉近了些，抱住了我。
他的脸抵着我的脸，认真对我说：［裴家婚书下了，你被我抱进府里，在我这住了好几日。
京城的百姓都看在眼里。你的名节是我的，还要告辞去哪里？］他虽然看不见我的神情，
但肯定知道我脸红了。我也认真起来：［我自是不紧要的。少爷不如改娶我的嫡姐？
］这当然是三全之策。一是裴三少爷总有个老婆可以娶。二是沈家嫡女得偿所愿。
三是我也不用再厚着脸皮在这白吃白喝。我观察了好几日，这院子哪哪都不需要我。
小厨房的巧香做的饭菜可好吃了，烧柴的备菜的煮茶的有环儿小李萱草。
花园里的花花草草被常乐灵雀小乐子照料得很好。管事梳头管衣丫鬟有锁冬含春玉墨，
浆洗婆子都有好几个，就连倒马桶和守夜都是轮班的。我一开始想在这谋个差事也好，
可是我这废物能干些什么呢？我怕裴少爷生气，一股脑儿把我的分析全给他说了。
裴郁深愣了一下，哈哈笑了笑：［你只管做你的三少奶奶，别的都不用操心。
］然后他抱着我亲了又亲，说：［你怎么这么可爱？］［你把我院子的人调查得挺清楚。
］［你身体软软的。］…原来裴三少爷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算是知道了。14大婚前一日，
裴府的马车大张旗鼓把我送回了沈府，按照礼制，新娘总得从娘家出嫁。半月有余，
我整个人被裴郁深养得白白胖胖的，吃穿用度全是沈府比不上的。
沈秋晚近来似乎过得不如意，眼圈像是抹了一层乌蕴。她可真会做人，
上来环住我的手妹妹长妹妹短的。叶氏有生以来第一次给了我好脸色：［哎呀呀，
不愧是裴府，把泥巴都养成了白玉。］沈书荣也亲自出来迎我：［真是泼天的富贵，
我的女儿出落得琼姿玉立。］待裴府下人回去，锁冬要陪我在沈府住一夜，等待明日送亲。
娘亲被打死后，我每天都被发配到柴房住，如今偏院早已衰败。外人在，
叶氏做样子也得勉强给我收拾出一间屋子。锁冬能力强，虽是住一夜，
也里里外外收拾得服服帖帖，还要给我准备好嫁衣和妆枢。沈书荣差下人来喊我，
说如今我要嫁人，有些体己话要与我讲。我见锁冬忙得不可开交，便自己前去。
一进门沈秋晚便打了我一巴掌，我如今丰润皮厚，竟也没觉得多疼。打完我，
她自己率先嘤嘤嘤哭了起来：［你究竟使了什么狐媚之术，
凭什么你这样的***可以嫁给裴三少爷？］［天地良心，妹妹什么也没有做。
］叶氏见我死猪不怕开水烫，恶毒地开始掰扯我的衣服头饰：［瞎子娶个贱蹄子，
真是天生一对。］沈秋晚听了比我还气：［不许说他们天生一对，
***怎么能比我更配裴三少！］她也不闲着，帮着叶氏扯我衣服发簪。
才刚回沈府不到两个时辰，我就现出了原形，叶氏说我只配这副德行。沈书荣待她们撒泼完，
才终于喝了一句：［够了。］15沈家半月以来来裴府要了好几次人，都被裴家打发了回去。
问就是三少奶奶在养病，现今我这丰韵的样子，哪像个有病的。沈书荣害怕若我嫁入裴府，
恐我心生报复，他日不知要怎么针对沈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