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阙觉得吵。
记忆像是蒙了万载尘埃。
她只记得自己似乎只是沉眠了一场,诨号好像叫“寂灭魔君”?
至于屠戮苍生的罪状……她低头看了看身上这套粗糙的囚服和刻满符文的玄铁栅栏,只觉得正道联盟编故事的能力,千年如一日地毫无长进。
“魔头苏九阙!
荼毒苍生,罪孽滔天!
今日处以雷刑,形神俱灭!”
道宗宗主玄诚子悬浮于空,白须飘飘,面色悲悯,声若洪钟。
苏九阙抬眸,眼神里是万年不化的寒冰。
“苏九阙!
你还有何话说?”
玄诚子厉声质问,试图在她眼中找到一丝恐惧或悔意。
台下死寂,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魔头的临终遗言。
她张了张嘴,声音因长久的沉寂而微哑:“吵。”
众人:“……?”
玄诚子脸上的悲悯瞬间僵住。
“还有,”苏九阙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靠着栅栏,懒洋洋地补充,“你们道宗的‘照魔镜’,我千年前拿来当梳妆镜,嫌丑,扔了。
它若指认我,那定是你们自己弄坏了,想碰瓷。”
全场哗然!
镇宗之宝是她弃之不要的梳妆镜?!
“狂妄!
行刑!”
玄诚子暴怒,令旗挥下。
九天神雷,轰然劈落!
刺目的雷光吞噬了整个刑台。
雷光散尽。
囚笼完好无损。
那个本该灰飞烟灭的女人静立其中,指尖一缕温顺的紫色电花正亲昵地缠绕跳跃。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苏九阙指尖轻弹,湮灭神雷,目光落在面无人色的玄诚子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慵懒而冰冷的弧度:“一千年了,道宗还是这般……废物。”
话音未落,她一步踏出,玄铁囚笼在她身后无声化为齑粉。
几乎就在她踏出囚笼的同一瞬间——万里之外,两界山。
古刹深处,一位身着雪白僧袍的身影正于佛前枯坐。
他眉目如画,却苍白得毫无血色,周身气息清寂如古井。
“咔嚓!”
他腕间那串陪伴了百年、日夜以佛法加持的伽楠木佛珠,毫无征兆地,怦然碎裂!
一百零八颗珠子滚落一地,发出清脆又绝望的声响。
僧人一首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
那眼底,竟不是佛家的慈悲与平和,而是翻涌着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深不见底的疯狂与猩红!
他修长的手指死死扣住掌心,指节泛白,身躯因某种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低哑的、带着血腥气的字眼从齿缝间艰难挤出:“九……阙……”九天之上,紫霄宫。
一位青袍道尊***云床,面前一盏青铜魂灯,灯芯己熄灭千年。
就在此刻。
“噗——”一缕微弱的火苗骤然在灯芯上燃起,随即,火势冲天!
炽烈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寂静的大殿!
道尊缓缓睁开眼,望着那簇仿佛要焚尽一切的火焰,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一声极轻的叹息在殿中回荡:“终究,还是回来了。”
刑场之上,苏九阙正欲离去的身影微微一顿。
她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串佛珠的碎裂,和那盏魂灯的重燃。
她回眸,视线仿佛穿透无尽虚空,精准地“看”到了那古刹中濒临崩溃的僧人,也“看”到了九天之上静默的师父。
她脸上最后一丝慵懒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酷的明澈。
“原来都在。”
她轻声自语,唇角重新勾起,那笑容里带着三分讥诮,七分宿命般的凉薄,“师兄,师父……这场戏,我们慢慢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