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步走出书房,在门口险些撞上前来寻我的妈妈。
妈妈轻轻抱住我,语气里带着惯常的宠溺:“哎呦宝子,慌慌张张干嘛哪!”
我抬起头,望着妈妈的眼睛。
那双眸子清澈明亮,噙着她这个年龄少有的光芒,眼尾只有几道浅淡的笑纹。
可是这样一双眼睛,在前世却被那些***折磨得黯淡无光,最后只剩下麻木的死灰。
我忍不住想,我的生活回到了从前,身边的人和物都一如从前。
可是我的心呢?
那些被害后变成灵魂都还在经历的痛苦,那些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惨死却无能为力的绝望,真的能消失不见吗?
我真的,还是原来那个天真烂漫的宁葡萄吗?
“没事妈妈,我有点肚子疼,想去卫生间!”
我含糊着回答,急匆匆往卫生间跑去。
“这孩子,一首这么毛毛躁躁,什么时候能长大呀!”
妈妈在身后无奈地笑着,那笑声像春风一样温暖。
我顾不上回答,进入卫生间快速关上门,反锁。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姣好的脸庞,皮肤细腻光滑。
我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拍打脸颊,刺骨的凉意让我打了个寒颤。
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宾利那张狰狞的脸。
“这不是现实,这不是现实......”我低声喃喃,双手紧紧抓住洗手台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现在你的生命中没有这个人,你没有跟他产生任何瓜葛,你不会因为他家破人亡,你前世经历的那些,只是一场噩梦。
别怕,别怕。”
可是不停颤抖着的身体在提醒我,我忘不了。
即使前世发生的一切,放到现在都是虚无,可是所有的痛,都是实实在在的经历,它刻在我的身体,刻在我的灵魂,成为我永生永世无法磨灭的烙印。
人是有灵魂的——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出车祸抢救无效死亡的时候,真切地经历了魂肉分离。
我看着医护人员把我的身体盖上白布,看着父母跌跌撞撞地冲进太平间,母亲当场晕厥,父亲一夜白头。
我本以为死后会很快遁入轮回,忘记一切痛苦。
可是我却作为鬼魂在人间飘荡了整整三年,目睹了我的父母是怎样被宾利和他那个蛇蝎心肠的情人夏天逼上绝路。
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灵魂能感受到的一点不少。
而作为灵魂,却没有任何一丝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至爱之人逝去。
这种痛苦,真的不会因为重生,而忘记。
“葡萄快点出来,景阳哥哥来了,这孩子真是,估计又在卫生间看书呢!”
妈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几分笑意。
景阳哥哥。
这个名字让我的心微微一颤。
我整理好情绪,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
“景阳来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阿姨给你***吃的蛋黄酥呀。”
妈妈正笑着对客厅里的人说话。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景阳端坐在沙发上,身姿挺拔如松。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高定衬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五官深邃立体,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的冷峻,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那层冷意瞬间融化,变得柔和起来。
景家和我们是世交,景爷爷和我的爷爷是结义兄弟。
两人年轻时候一起来到江城白手起家,各自奋斗出庞大的商业集团。
景爷爷眼光独到,敢想敢做,打造的商业帝国占据江城半壁江山。
只可惜景爷爷儿女缘薄,儿子儿媳在一次车祸中早亡,只留下一对年幼的孙子孙女承欢膝下。
景阳,就是景爷爷的孙子,如今己是景家商业帝国的掌门人。
五年前,我的爷爷因病去世,对景爷爷打击不小。
他失去孩子时,原是痛不欲生,幸好还有爷爷这个挚友一路陪伴鼓励,让他将所有心血放在公司,用心抚育两个失去父母的年幼孩子。
爷爷去世后,景爷爷对公司的事情提不起兴趣,全权交给了当时才25岁的景阳。
好在景阳不负众望,在商场上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和魄力,加上我爸爸一路扶持,总归是没丢了老爷子的脸。
在前世,我一首以为,是因为这两层关系,景阳才经常来家里做客。
我从来都没想过,这个一首对我冷着脸,有事没事爱对我说教的景阳哥哥,竟然一首深爱着我。
他每次找理由来家里,因为公事是有几次,但更多是为了见我。
如果不是我变成灵魂的那几年,看到他抱着我的照片,流着泪一遍遍说着后悔,我是死都不信他是爱我的。
哦,好像我确实死过。